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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只小飞天儿——天望(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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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两位皇子的耀眼成绩,其他大出风头的人也不少,封冉以三狐狸、二狼,加野兔野鸡若干,位居狩猎排行榜的第十二位,由此可见一斑。水清浅没有上狩猎榜,但也是秋猎社交季的名人之一。除了他跟月桂公主、跟谢铭相爱相杀的八卦,重要是猎杀张宆的壮举。也许,一些人会因此改变水清浅谦谦君子的印象,转而认知他的嚣张跋扈。但在更多老狐狸眼里,水清浅这回的举动意味不同寻常,太不寻常了。

入帝都一年多,水清浅受到很多非难,有心人仔细数一数就会发现水清浅没过上几天太平日子,只是大事小事都被他见招拆招解决了,没有喧喧嚣嚣打打杀杀的,而是润物细无声,化骨绵掌的那种。这种低调似乎跟宁仁侯府关门过日子的行事一脉相承。对手也是四平八稳,跟宁仁侯府礼节交往,貌似,彼此双方默契地维护着面上风轻云淡,背后下刀使绊的局面。

但这个狩猎季一开始,水清浅就当众对张穹撂个生死威胁的挑衅,可谓锋利、尖锐、步步进攻!这种攻击风格跟宁仁侯府一贯形象不搭,但隐约的,却符合某种更隐晦的传说:飞天儿恐怖复仇的传说,少少一些聪明人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秋猎一回来,张家就被人告了。

是买卖纠纷,因为张家没有在合约规定的期限内给上家结款付账,所以几家小商户联合起来告到了市易司,就是要账。跟刑部衙门那种关乎生死的案子不同,这类告状以调节为主,公平交易厅经过审核之后,一纸法令派给张家,责令还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张家捏着衙门通知还欠钱不还的话,他们百年世家的脸面也别想要了。所以,张家被告,属于用钱就能解决的小事。说是小事,但这件事对天人府张氏来说,真的不叫小事。有可靠的消息传来,张家的几艘大海船,翻了。

这年头,收租子比不上开铺子,赚东洲人的钱比不上赚外藩人的钱。说起一本万利,最赚钱的当属海外贸易,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起海外贸易,一般小商家手伸不了那么远,寻常世家也担不起海商贸易的风险。张氏一族也是没办法,贷款年底到期,他们必须得拼一把。所以,几个月前,由张家牵头,联合其他三家天人府组织了满满三艘船的货出海,货都是赊的。谈好了,等船到了南藩,倾销货物之后再装上三艘船的珠宝、木材和香料回航,等船回来之后,他们再以货易货,给各位商家还账。这是一桩好买卖,天人府有门路有人脉负责牵头,凭仗的是百年世家的名声,供货的几十家货商则盯着海外贸易的巨大利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等着盼着,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最终等来的消息:一个多月前,张家的船就在海上遇到风暴,沉了。张家正捂着消息不叫透露呢。这下子,商家们像炸开的马蜂窝。虽然他们中有一些跟张家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张家信誉不错,但整整三艘大海船的货没了,绝对让任何一个家族伤筋动骨到吐血,张家再怎么百年世家,这是真金白银的损失,他们拿什么来赔?

况且,张家损失的远远不止是三艘船货的本钱。

当初在很短的时间内,张氏牵头联合天人府做这笔海上贸易并不是漫无目的。因为张家得到了一条十分可靠的消息:南藩海域那边有个安达土著,他们部落里有成百上千顷的百年黄花梨林,漫山的黄花梨不过是当地土著的寻常柴火。可这玩意对东洲人来说太受追捧了,婚丧嫁娶,有套黄花梨的家具是很有脸面的事,这些黄花梨木若运回东洲大陆,所获利润又何止千倍。

张家仗着人脉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想仗着人脉大赚一笔。为此,光是各种好处,各种关系和定金预付,加起来就有三十八万贯,除此之外还有租船的费用,码头的费用,海关的费用至于剩下的船工、脚夫、仓库租用,每笔万贯花出去都算小钱了。

这一回,不仅把三个天人府原本剩下的那点活钱完全投进去,还又挤了挤家底,凑了二十万投进去妄图来个蛇吞象。可惜,三艘大海船的货,还没到目的地便沉了。张家失约,定金打水漂不说,根据合约,张家还得再赔一笔违约金。除此之外,船运商行的索赔,船工的抚恤金,还有他们向钱庄贷款的利息支付损失惊人,传闻张家破败在即,怎么可能不引起商家的恐慌?

爹,你说张家会不会赖账?反正赖南藩土著的帐肯定没有人管。南藩土著也不可能跑到帝都跟他们打官司。水清浅手里拿的就是这笔合约的副本。根据合约,他们得赔一笔巨额的违约金。但就现实来讲,估计张家会赖账。

张家宁愿撕破脸,也不会愿意把违约金付给南番土著。宁仁侯接过儿子手里那纸合约,顺手扔地上的火盆里了,毫不在意。要砍倒张家,宁仁侯依仗的并不是这笔水中月的违约金。

水清浅拄着下巴,看着火苗轻舔,很快,那纸寄托着张家发财梦的百年黄花梨林的合同便化为灰烬。如果不能逼着张家支付赔偿金,如何能让一个百年旺族轰然倒塌呢?水清浅有点疑惑。别看那些商家把张家给告了,其实,最有可能妥协的,依然是这些债主。逼死张家,他们什么也拿不到,只有张家一门好好的,他们才有可能在未来拿回欠钱。而张家仍有稳定的地租进项,他们家的铺子经营状况良好,张府名声不差,只要不用一口气赔付所有欠款,勒紧裤子过几年,总会把窟窿补上。

水清浅所料不差。

张家的官司从头至尾都没掀起大波澜。张家受到官司之后,第一时间就联络了各方债主,并且随后数天之内就陆续还上了共计八十万贯的欠款,虽然这只有其中的一部分,但张家积极的举动极大的安抚了躁动不堪的债主们。张家还有底气翻身就好说,债主们闹事原也是害怕张家就此一蹶不振,把欠账拖成死账。

不管怎么说,张家欠钱被告的小新闻在上流社会一闪而过,在权贵的世界里,金钱上的磕磕绊绊从来都是小问题。他们的眼睛盯着的是朝堂,是政治诡异,是站队和帝心。任谁担心一个百年世家会穷死呢?所以,看似一场风波,在权贵的茶话会上,也只是偶尔被提上两嘴,最多叹惜一下张家不济的运气,除此之外,便再也没人会关注了。但水清浅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同样是复仇,他爹妈的手段可不会像他一般,放两只蜜蜂或者吓得谁谁谁尿裤子就算罢了。

害水清浅遭猥亵的幕后徐府已经遭天谴了,害水清浅当胸一箭的张氏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敢对鹭子动手,只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张家小崽子,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半年前,宁仁侯冰冷地说了这番话后,整整面容,出了营地大帐,对外宣称鹭子无事,只是受了点惊吓。

这只是个意外。宁仁侯和石恪,当时的口径非常一致。

张功是张宝的亲爹,在家排行老五,四个月前,被调到户部任郎中。就是这样一个在家当不得家主,在衙门也是二把手的小人物成为引燃张家的第二把火。

张功是户部银库的郎中,品阶不算高,但很实惠的位置。国库的银子当然不能随便动用,不仅有定期查账,还有督查院的不定期稽查,一旦查出亏空,银库的官员是要担责任的,至少是个革职入狱。当然,法理人情,实际上,打欠条从国库借银子的不是个案,这就得看你跟银库几位头头的关系。毕竟查账不是突然袭击。赶在查账之前,把银子还回去,这样无论是查账的,还是管账的,都不会被深究。这其中的猫腻,上峰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可是怎么说呢,只要不过分,在感情上大家都可以接受。亏空法理不饶;但有借有还总归不能算大错。

天人府一共损失了三条海船,为了安抚债主们,他们必须短时间内筹措出大笔现银,可就算家底丰厚,凭谁家也没可能短时间内凑出百万贯的现钱。不得不说,这前前后后一两年的功夫,天人府在银钱上一直过得很不顺,每家都亏了不少。现在这那三条沉船就像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天人府彻底伤到筋骨了。张家是牵头的,所以比其他两府伤的更重。要他们再从自家筹,不甘、不愿、也是不能。现在,因为张功的职位,他们有机会朝国库伸手借银子救急,不敢贪渎,只是拿来暂时周转一下,在他们看来,确实不算大事。

从国库打了一百万两白银的借条,转手提出一百万贯的现钱,用八十万贯还部分欠款,缓缓小商户们焦灼的情绪,另外二十万贯张家又紧急盘了几家粮油铺子,稳妥,也取借钱生钱之意。张家是这样计划的。却在一百万贯花的干干净净之后,忽然晴天霹雳得来消息:朝廷要趁着今年冬闲治理河工,上峰将派人到银库盘账,同时有工部和督察院的人监管。等盘了帐之后,库银暂且封存,将派往各地治理水患。

张家刚吃进去的一百万贯现钱,消化得不见影了,转眼却得给吐回去。

这一步才是真正的陷阱。

张府姻亲不少,关系遍地,但若想从亲戚故旧手里凑出一百万贯的现钱,却是千难万难,单纯只论家底,没错,他们的家财价值百万千万毫无疑问,但那都是田地宅子,古玩字画折算出来的。且不提之前的那一百六七十万两现银已经让四家天人府押进去多少家当,论手上流动的银钱,一两万贯等闲,七八万贯就很少见了,张家需要的是真金白银填进国库里。你是卖房、卖地,卖家当,还是亲戚们卖房、卖地、卖家当怎样都好,能拿出百万贯的银钱只有一个地方有,钱庄。

钱庄可不是慈善家。

价值五万贯的田庄作抵押,只能借出两万贯现钱;祖传的赤金祭器论斤称,称个毛重还不够,还得打个半价折旧。更别提什么字画古董了,多珍稀的东西放到他们嘴里都是破瓷烂瓦、虫蛀鼠咬,折了贷款的银子之后,还得计利息,还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生意经。

水清浅今天跟着他爹宁仁侯一大早就到了帝都利好钱庄总部,此事此刻正在某个贵宾后堂里喝茶吃点心。自打水清浅知道他家有个利好钱庄的贵宾户头之后,对这样的架势一点也不觉得新鲜了。尤其在帝都这一年,水清浅也开始有个人业务了,人家在亲爹的带领下,开了自己的户头,闲来搞搞投资的。

爹,今天我们来干嘛?

宁仁侯,坐看张氏的最后陷落。

诶?就是今天吗?小鸟的精神头一下子提起来了。水清浅从亲爹那里已经听说了利好钱庄吸血鬼般的借贷条款,可他一直觉得这事太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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