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认一下,常卫开口,明天落日前到达坎五。如果不能到,备用地点是艮二。他是寒门出身,从西山军演选□□的,一贯沉默,却非常可靠。
没错。
常卫进入状态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沉下心思,理顺自己的任务。
水清浅:所有关键地点你们只能背下来,不能在地图上做任何标记。记住,头可断血可流,战术计划不能透,叛徒是要被钉在可耻柱上的。
夏侯,我跟薛绛走东线,所以,我们俩会安置这处和这处的狼烟。
那我,阿财和九爷我们就是这边
狼烟就是敌情,看到冒烟就往相反方向跑。
哎,我忽然有个想法。严少示意大伙静静,如果被生擒,或者,根本逃不掉了,不如就地拉狼烟。除去所有我们已知的地点做了信号,但凡在其他地方有狼烟冒出来,那就代表敌情。给别人一个示警。他们所说的狼烟,就是水清浅曾经用过的信号炮仗,上次遇到刺客,意外发现这玩意好用,所以这次,他们人手两个。
谢铭,故布疑阵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未来的半天之内,都要藏匿好踪迹,然后,按时集合。
都准备好了吧。
祝我们马到功成。
解散!
大家四下作鸟兽散,各自找地方藏匿,很快跑得没影了。
水清浅踩过两个地方之后,也早早找个背风的窝窝,点燃篝火、安营扎寨。第一晚最轻松,天气晴好,物资充足,没有敌人。
我小时候特别爱露营,现在怎么就觉得不舒服了呢,难道我老了?水清浅侧头问谢铭。俩人近得可以脸贴脸。
谢铭简直想呵呵他一脸。你爱的露营,是住进搭在水磨石地面上的纱绫缎面帐篷,躺在三层防潮的羊毡外加两床软被子上仰望星空,旁边有驱蚊的香炉,隔壁有琉璃八宝的宫灯
是啊,现在我只剩仰望星空了,还有臭脚打鼾和不得不一起挤被窝的你压着我了,让我把胳膊拿出来。
该!我就说咱们铺盖数量不够,非跟我犟嘴。
百年修得同船渡,你跟我一被窝,怕要修千年了,美去吧!
谢铭觉得他家小飞天越来越不要脸了。
那个不要脸的早早把自己团成一团,然后钻到谢铭怀里,头脸也埋起来,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睡过去,所以也没机会看到谢铭有些复杂的神色。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睡过一被窝,也光屁股一起泡过温泉,两小无猜亲密无间,那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就不大对了呢。明明还是那个小飞天,明明还是那张小脸蛋是,清浅很漂亮、很漂亮、堪称倾城美颜的那种,可谢铭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早应该习惯了,早就该审美疲劳,可并没有,尤其发育之后,谢铭察觉到自己某些时候,面对水清浅,有蠢蠢欲动的欲望,他一度以为是身体出了毛病,后来,他感觉到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忍不住低头亲亲怀里的大宝贝,那小飞天发丝间的小甘菊精油味萦绕鼻尖,手臂不由自主加力,有一股想一股把人揉到身体里、吞吃到肚子里的渴望,满足与不满足的两种矛盾情绪同时涌进心头,让他的心跳得飞快。大概被勒得不舒服了,水清浅咕哝的挣扎了一下,谢铭惊醒般的松了力道。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谢铭警告自己收起漫天思绪,他们现在在逃命,要早休息,要养精蓄锐他们,来日方长。
夏侯虽然按着水清浅标识的地点安置了狼烟炮仗,也背熟了地图,心里却免不去丝丝怀疑。就算他们算准了方向,怎么能保证对方一定会触发狼烟?场地这么大,对方行军方向只要稍稍偏差了那么一点点,他们的狼烟陷阱就被绕过去了。这样的怀疑挥之不去,可同时心底明白,万一呢,若狼烟炮仗真能如愿被触发,他们就能更好判断敌人走势,便于更好躲藏我艹!夏侯和薛绛同时脚步一顿,一脸惊骇的对视,然后不约而同转身撒丫子往反方向跑,刚刚还瞎瘠薄担心呢,妈哒!!真的就被触发了?!
俩人边跑边找藏身地点,跑了一段,夏侯眼尖的发现某个不起眼的草窠,拉着同伴骨碌一滚,藏身其中,心脏砰砰砰的跳,声音大到让他觉得像雷鸣。过了一会儿,夏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哪里是心跳,分明是马蹄蹋地的震动,果然,不一会儿,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没敢抬头,凭感觉起码有上百骑,浩浩汤汤的从头顶上奔袭而过,然后渐行渐远。
又趴了一会儿,确定没敌情了,薛绛刚要起来,忽然后脖颈子的汗毛根根耸立,一股极大地危机感从背后袭来,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双大手已经牢牢在背后给他一个锁喉拿捏住了。夏侯就趴在他旁边,察觉出不对,头都没回,反手一肘怼过去,却被对方一掌拍到麻筋,瞬间萎了。
哼哼,就问你一个字,服不服?偷袭者咬着耳朵一副小人得志的口吻。
薛绛和夏侯立时泄劲,身后的人也顺势退开,俩人乌龟翻身一瞧,果然,是谢铭和水清浅,那小脸脏的,是挖煤还是烧砖去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看到谢铭的手势,薛绛压低自己的声音问。
看到信号奔过来的?
哎,不是,刚才你们就在这儿?夏侯忽地反应过来,梗起脖子抬头望身周四圈。虽然跑得急切,但好歹也是前途无限的军部小精英,他能拉着薛绛藏身这片草窠,肯定也在观察安全之后才敢下来,就算只是粗略看过,那也不可能让俩大活人从眼皮底下漏过去,你俩藏哪儿了,我怎么没看到啊?夏侯的声音一波三折,同时薛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处。
距他们只有三四步之遥的某处,夏侯看到了露在外面的行李装备的一角,再仔细看,才看明白那上面的枝叶枯草都是假的,是故意堆上去的,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东西,不仔细瞧真的看不出来,不知道怎么搭的。
我不是拿了一个绳网吗谢铭示意大家重新隐蔽好,然后慢慢的小声解释。
这也是水清浅的灵机一动,本来只想用树枝掩盖一下行迹,忽然水清浅就想到那个绳网了,然后试着把树枝树叶子编在那上面,一好固定,二好修剪。他俩就是随便试试,谁知道超好用,夏侯靠这么近都没看出来,呃,或者,是他俩太瞎?
谢铭的谨慎果然有先见之明,没一会儿,他们藏在这个草窠里,看着前后三拨人轰隆隆的骑马在他们头上跑来跑去。薛绛开始还有点困惑,也有点小庆幸,可看水清浅趴在那儿认真做记录,每次有人经过,他都侧耳倾听,掐表计时,才按捺所有的侥幸和那一点点的不服气。整个情况他没看懂,但看谢铭和水清浅的表现,明显意味着人家已经早早判断敌方的意图,并且实质性的做出应对和观察。一样的老师,一样的受训,可最终结果只能说,人与人真的不一样。
薛绛隐约领悟,是他们转移之后又一次巧合的碰到狼烟。这次有点远,他们这边正好处于小山包的顶端,居高临下,视野特别开阔。狼烟升起的地方,不在水清浅计划内的任何一个预设地点,所以,根据严少曾经的提议,大约,是某个谁谁谁舍身成仁了。他们距离太远,看不大清到底有几个人出局,骑兵有一个小队,至少三四十。薛绛脸色有点不好,羽林卫的效率也太高了,这还没过晌午呢。
没办法,水清浅不看了,翻身仰面躺着自言自语,也好像在解释,那边是一大片开阔草甸,正好夹在两片树林之间,大概穿行的时候被看到了吧。
两条腿怎地也跑不过四条腿。
只要行迹被人看到,人家骑马分分钟就赶上来,也许可以试着厮杀一下,拿下一两个人头,可最终还是出局,力量差距太悬殊了,别说这仨瓜俩枣的,就算小队全体一个不少,谢铭也不会带着二十几个散兵游勇跟人家三四十人的骑兵队正面杠。那伙人没一会儿就撤了,倒是干净利落,死人也骑马一起走的。往好一点想,出局的人今天晚上就可以在营地吃香喝辣高床暖枕了。
狼烟飘在空中持续招摇了好一阵子,他们四个人趴在山包包上都没有动,薛绛隐约知道他们在期待着什么,果然,过不多久,有一组骑兵从林子里钻出来,奔着狼烟方向来的,人数不多,在空地上转了转,一无所获,所以,他们很快调转马头离开。薛绛斜眼看水清浅,后者拿着软墨条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他们就这样等着,数着,先后来了四拨人马,都是被狼烟吸引过来。大约因为地形比较开阔,很容易看到,可此地已然人去楼空,所以,没人多做停留,都另寻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