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姬昭侧头询问,怎么饭吃一半就撂筷子?
水清浅盯盯儿地看着姬昭,小眼神略带烦恼,还夹点迷茫,复杂得很。没等姬昭看明白,只见他忽然抄起桌上的酒杯,一仰头,咕咚咕咚两大口喝个底朝天。
清浅!姬昭站起来抓他的手,太晚了,全进肚了。
怎么了这是,官家也被惊动了,不是说他不能喝酒吗?
也不是不能,就是不好。石恪接茬,少年人器脏没有发育完全,酒精会对它们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对脑子的影响更大,所以,最好十八岁以前都要碰酒精,但喝也喝了,下不为例。
水清浅呷呷嘴,嗝
清浅。家长们都看着他。
水清浅摸摸有点热的脸颊,眨巴眨巴眼睛,没事儿,我就是试试,成年之后,总有什么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不试怎么知道,是吧?
嘉佑帝沉下脸骂,什么东西你都试,又不怕起酒疹了吗?
酒疹,呃,是神马?水清浅歪头卖萌。
姬昭的眼角微微一跳。
嘉佑帝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熊孩子,然后向姬昭求证,他他这就,醉了?
呃,水清浅舔舔嘴巴回味,可委屈了,不好喝!然后,转头直勾勾的盯着姬昭。
姬昭深深呼出一口胸中郁气,忍着太阳穴上的跳动,惯孩子兄长还能怎么办呢,他也很绝望啊。
姬昭放下酒杯,着手处理突发事件,父皇您稍后再骂吧,先叫太医唔!嘴角上,温热柔润的触感混着酒香和淡淡的木兰味道贴封了姬昭未完的话,睫毛扫在他脸上,有一种独特的酥中带痒,麻中有刺的柔软,直插心底。
瞬时,厅堂内,落针可闻。
姬昭果断出手按住水清浅的肩,半扶半搂的把人拉开,抬眼对上家长们的目光,
石恪:(O_o)
嘉佑帝:(⊙o⊙)
姬昭:呃,我带他先去休息。话音落,手劲转,把人拦腰抱起,直接离席。
石恪:
嘉佑帝:
水清浅果然不负一杯倒的名号,他唯一出息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次没有起酒疹。姬昭凝视很久罗汉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鸟,万般情绪碾压心头。他的小鹭子终于要开窍了吗,只是,一如既往的,惹事生非,不叫他有片刻的安宁好过。
管挖不管埋姬昭忽然低头轻笑,难以自持。
俯下身亲亲他的额头,再抬眼,眸中唯最后剩下的是甜蜜与义无反顾。宁仁侯走了之后,石恪就是最后的那一座山,他没有把握这么早摊牌,但世事无常,哪能所有的计划都称心如意,一帆风顺。
姬昭回去的时候,午膳已经撤了,宫人侍婢都退得干干净净,只有嘉佑帝与石恪一坐一站,相对无言,气氛有点沉,有点尬。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他们说了什么,但姬昭不指望他父皇能给他任何神助攻,不是他低估亲爹,但如果嘉佑帝真能有本事能辖制石大人的话,就不会在短短十几年光阴里,生生让法权被石恪从皇权中剥离拿走。
石恪看到姬昭回来了,顿时不跟嘉佑帝大眼瞪小眼了,直接告退。
石大人,等等,姬昭截住石恪,孤有些事情想请教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石恪深深的看了一眼姬昭,殿下,臣下午有件紧急公事需要去刑部衙门老狐狸精表示并不想跟太子殿下说话,并扔向对方一脸敷衍。
太子殿下不恼火,并礼仪完美的接住话茬,那正好,我也有事需要去前面,我送送大人吧。
殿下客气。石恪 ̄へ ̄请。
请。
刚刚发生的事,石恪真当不好奇、不想问吗?
并不是。
一只得道千年的老狐狸成精,石恪早有预感答案一定是他最不想知道的有只猪想拱自家白菜的那种,就算掩耳盗铃好了,只要太子不开口,他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姬昭跟石恪以散步的速度慢慢往朱雀门外走,
石大人对今天的御史台怎么看?姬昭的开场,挑了一个不完全贴边,又不是完全不贴边的话题。
石恪暗地咬了一会后槽牙,终于还是没忍住,太子殿下似乎有点看法。
原本御史台的设置有监督百官之责,是朝廷内部的自纠程序。但自从大人一手把律政衙门打造出独立体系,审判问责就再也不容其他部门染指,权责清晰,条文明理,所以御史台的存在感越发尴尬了。何止是御史台,律政这一块现在连帝王都没权过问了。也许嘉佑帝能被那个什么赦免权给糊弄住,但姬昭知道,这个体系一旦建立并运转良好,从此以后,哪怕身为帝王,也再不能对犯罪审判和裁决具备话语权。当然,石恪自己,包括他领下部属,也全部在条令的制约下,也算公平。
殿下应该知道,世间万物,此消彼长,变换不停。任何事业功业都能以一句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为开头,但辉煌时期也不过是区区数十年,顶多数百年光景,从无例外。在整个历史长河里,可以说转瞬即逝,那么自然而然的,规矩,也该与时俱进。
大人从来都是个通透人。姬昭微笑,毫不意外。在首席大律政官眼里,恐怕早就看御史台不顺眼了,整天屁事儿办不了,天天办屁事儿,这些年御史台每况愈下,权责不清,定位不明,除了一些捕风捉影的阴私八卦,再没有拿得出手的建树,长此以往,怕是真沦落到街坊大婶的水准了。我猜大人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说得好像我们真可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际上,哪来的策无遗算?石恪心里深深叹气,太子的意思他懂,官场权力一贯错综复杂,臣最多能做的,也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殿下经营南疆从无到有,这一课也不需要臣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