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脖子伸得贼长,扒拉着短短的绳子啃得非常愉快。
他从旁伸出一双手,用力拽断了那藕断丝连的绳子,漫不经心地说道:都说了不必给红菩提上套。
那负责马厩的家奴哭丧着脸说道:二郎,这马在您的面前乖巧得很。可您走后,她定要给她上了绳索才愿意安稳下来。
就好像红鬃马很清楚脖子是要拴住的。
然而拴完后,这马又特别嘴欠,硬是爱去磨牙。
磨着磨着,这可不就又断了吗?
现在马厩后头堆着的一小盘麻绳可都是为红菩提准备的。
虞玓:今天不给吃糖。
他牵着马出了门,在这短短的距离里他的后背被轻轻挨蹭了八.九下,回头就是一双湿漉漉的马眼。然后红菩提轻轻咬住虞玓的袖子,摇头晃脑地甩动起来。
虞玓不理。
咴咴咴
西市胡姬酒肆前,程处弼刚翻身下马,正巧看到虞玓正别扭站在酒肆前,你怎不进去?这胡姬酒肆他们也来过几次,虞玓虽不熟练少说是清楚门路,不至于要站在门口等待。
虞玓挥了挥袖子。
袖子上沾着一只马脑袋。
她闹脾气,不肯我进去。虞玓淡淡地说道。
程处弼对虞玓这只从柴令武手中赢来的颇有灵性的红鬃马很有印象,爽朗笑着说道:它可真是倔强,你多哄哄它不就成了。
对于好马来说,武人总是带着点偏好的。
虞玓沉默,牵着红鬃马去附近站定。
程处弼远远望去,虞玓那模样就像是在和红菩提讲道理?虽还未等他看清楚,虞玓就重新牵着红鬃马回来,眼下她却是乖顺得可以,睁着一双圆润的马眼睛看着程处弼。
程处弼默默移开视线,这是虞玓的马,可不能抢。
总算安静的红菩提跟着程处弼的马一同被牵到后头去,而他们则是进了大宅院里,自有那宽敞舒适的大堂内分割开一块块落着纱幔的坐席来。而在大堂的中央有个矮台,其上有那皮肤皙白,鼻梁高挺的胡姬在弹琴跳舞。
程处弼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秦怀道他们,眼下他们已经自喝起酒来。只留下两个空位。柴令武最先看到他们,嬉笑着冲他们举杯,你们俩是最晚到了,罚酒罚酒
程处弼是个豪爽的,当即就拎起一坛酒吃了大半,畅快笑道:我吃就罢了,别给我灌虞玓哈!我可不想被虞公寻上门来。
他这话一说,秦怀道就咳嗽着移开了眼。
他和柴令武几个是最喜欢起哄的,去岁就曾经在程处弼不注意的时候给虞玓灌酒,而他本来对虞玓很有信心能躲开的结果这小子真的被灌醉了?!
第二天,卢国公和翼国公就喜迎阔别许久的老友。
柴令武的神色有些晦涩,柴绍在贞观十二年去世了,虽已有大半年,不过想起来还是会有些刺痛。
砰
酒盏轻微相撞的声响,虞玓漫不经心地抵住柴令武的酒盏,只吃几杯,倒还是可以的。
柴令武低头看着酒盏,有些愣愣出神。
那日的席面本就只是几人的小宴,虞玓想测试自己的酒量深浅,而刚好柴令武和秦怀道坏笑地凑了过来,虞玓索性就顺了他们的意思,也大致清楚自己吃酒的界限了。
九杯。
不论是什么酒,虞玓都只能吃九杯。
他垂下眸来,碰了柴令武的酒盏后,就顺口一饮而尽,那火.辣的烧酒冲击着他的喉咙,烧得他的耳根猛地蹿红,某酒量不深,这三杯罚酒,便算作是一杯罢。
这席面上并非只有他们相熟的几个,还有些是与程处弼交好的子弟,他们中有人嬉笑着说道:那我要是不肯?
今日是程处弼的送行宴,他再过不久就要外派出京了,这是他苦等许久的机会。正因如此,虞玓深知他的高兴,也不想在他今日的席面上惹出不愉快来,那就再让程大兄多吃两杯。
程处弼混不在意,笑嘻嘻地说道:有道理。拿酒来
方才开的那坛子已经被他吃空了大半。
程处弼开了口,倒也没人再继续追着虞玓。在那吃酒热闹划拳的场面中,他听着纱幔外隐隐绰绰的曼妙身姿与轻柔琴声,不知不觉中也多吃了几杯。
柴令武看向他,看中外头的胡姬了?他这话稀松平常,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一个物件。
虞玓夹了颗花生豆,淡淡地说道:我看中她的手,若是练字估计不错。
柴令武哈哈笑着,练什么字?哦难道你想得是红袖添香?那倒也是一番乐趣。他那史书典籍样样不落,可最趁手的还是那捏在手里的武器,还是不耐烦文房里头的东西。
虞玓摇头,却没有再言。
柴令武见虞玓沉默,知道他那臭脾气估计也不会再说话。他身旁正有人凑过来,浑身酒意地说道:这都到二月了。
柴令武眯着眼,是啊,二月到了。
虽说太子生辰礼从未大办过,可他们这些近臣好歹还是得送贺礼去。送厚了未免让人怀疑是何居心,送薄了难免自找没趣遭人嫌弃,这其中如何斟酌本来就是一件极大的学问。
柴令武倒是早就准备好了。
他毕竟是魏王殿下的人,面上总不能太过亲厚,循着礼数就合适了,总比那些在思考送礼厚薄的同时还想着要讨太子殿下欢心这当然会是麻烦事。
虞玓低头,听着那些絮叨的话,漫不经心地再吃下一杯酒来。
然后就推开了酒盏。
眼下他们正耍着投壶,这古礼本就是不分文武,纵然是程处弼他们也是此道高手,轻而易举就能拔得头筹,这让已经玩遍的勋贵子弟倒是有些没趣。
不若换个法子?
秦怀道兴致勃勃地说道:双手持竹矢,同时灌入壶耳如何?这难度定然是比之前要高许多,但也激起了与会者的兴趣。
左右手同时协调本就是一件难事,柴令武在尝试了三次后就悻悻然下来。他要么是左手投进要么是右手投进,同时投入却偏偏是在壶中,不在壶耳。
他随意坐回原来的位置,却看到那寡言的郎君正在旁以手指书写着什么,瞧那模样当是随意沾了水在桌面涂抹。柴令武凑过去,你向来不喜这氛围,程处弼那家伙总拽着你来作甚?
虞玓的手指勾勒了比划,只因水渍暗淡,究竟写了什么内容也只有他清楚。
他怕我这脾性内敛寡淡,日后变哑巴了。他漫不经意地说道,我的堂兄异常赞同他。这两位称得上是他兄长的人站在同一战线上,虞玓也懒得去抵抗。
出门就当做是散心了。
柴令武嗤笑了声,随意地靠了下来,闲闲地说道:魏王殿下
我觉得世子需要换一个思路。虞玓宛如知道柴令武要说什么般幽幽地打断了他,不然每几月来这么一出,也该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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