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贴着地面的耳朵捕捉到杂乱的脚步声,刚才还拦路抢劫的嚣张跋扈的小混混们,此刻竟在短短几秒之内逃得影子都不剩。少年蜷缩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脏兮兮的身躯也快和那地板的灰色融为一体了,他微微撑开眼睛,张了张嘴,喉头一紧,又喷出了一口血气。可是还好,怀里的包还在,手指触到的滑腻皮革之下,那捆绑成摞的钱还在……
他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可又怕自己一睡就再醒不过来,或者醒来了,包却被人拿走了。猩红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鲜亮的皮鞋,西装裤脚整洁熨贴,连灰尘都没有沾染半分,脚步声“踏踏”地靠近,越来越近,少年警觉极了,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扣住了怀里的包,口鼻处溢出的鲜红被急促的呼吸堆成了血沫。
“你还好吗?看得请我吗?这是几……”少年可以听清来人的声音,却看不清他的面庞,他是不是把自己抱起来了?是为了钱吗?还是想要别的什么?
视线全黑了,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我的孩子……命苦啊,爹妈去得早,就让你年纪小小的,跟着爷爷吃了这么久的苦。还好,长大了,我的宝贝孙子,终于长大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起,映在视野里的小屋实在破旧,破旧到墙体都已经剥离,老式的建筑露出了藏在白泥之下的红砖。躺在床上的老人干枯得像一块焦木,他伸出枯瘦的手臂,指着屋里那掉了漆的神台,将最后一口气挤了出来,“乖,快去……打开,里面是爷爷存了一辈子的……拿去,好好读书,将来……”
可最后,爷爷还是没有吐出他心中对将来的期盼,在那企盼里,眼前的少年是不是已经长大,金榜题名,有了幸福的家庭和生活……干瘦的手臂蓦地垂下了。
少年的视野被泪花占满,已是模糊不清。
他从神台之下翻出了一个老旧的皮包,爷爷老实巴交一辈子,只知道将钱一遍一遍地点算好,又一捆一捆地扎起来,多大面额的都有,满满当当一大包,有的甚至还耐心的用纸条标注了时间和总金额。
老人佝偻的身躯似乎还坐在小小的矮凳上,细细地将怀里还带着温度的纸币拿出来,展开,铺平,打理成一捆,小心翼翼地放好,藏在掉了漆的神台之下,祈求着屋里的菩萨能守好这私藏的,贮存着未来的一笔财富……
没过几天,小区里的邻居来帮忙,一起将爷爷葬下了,连这部分钱,都是整栋楼的好心人一点点凑出来的,因为那大大的一皮包看起来鼓鼓囊囊,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邻里们一合计,最终还是让他将钱收好,并吩咐了处理了后事,就赶紧去银行把钱存上。
深秋,刮着不小的风,送走爷爷的那天下午,瘦弱的少年将老旧的皮包搂在了怀里,顶着漫天扬起的枯黄的落叶,往离家不远的银行走去。
惊醒的那一刻,少年的目光在第一时间投入了自己的怀中,那里空落落的,没有皮包,只剩下了紧紧缠绕的绷带,他愣住了。
钱呢?爷爷攒了一辈子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