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了眼睛的郎中看不到,围在他身前的几人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杀意,空气骤冷几分,安静得只能听到烛火噼啪声的屋内,场面僵持着。
那句断人生死的话,仿佛一刹那冻结了时间,几人动也未动,可心里几乎都在这一瞬间乱了方寸。
唉回天乏术了,各位节哀罢以为这家人悲伤过度,失了声音,老郎中照旧开口安抚道。
节哀?!
脑中一片空白的罗铮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此时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窒住的胸口快速起伏着,下一瞬间便红着眼冲到桌旁,伸手掐住那胡言乱语的老郎中的喉咙,撑臂举起,嘭的一声撞上墙壁。
连咳都来不及咳一声的老叟,只能奋力抓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条手臂,蹬着双腿扑腾着,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惨叫,而怒意满腔的罗铮全然不在意。
若想不出办法,便要你全家陪葬!声音森冷阴沉,好似催命阎罗。
罗侍卫。眼见着便要出人命,赵庭上前一步,抬手扶上罗铮手臂,却顿时被那迸发的内力震得虎口一麻。
罗侍卫!
这般要人命的样子,哪里是给那老郎中机会想办法。
这人已是灵州医术最好的人,所以暂时还不能死。
放了他。
庄主?!
赫连倾声音低沉,面色依旧是苍白,他起身坐在床边,朝外间混乱之处看去。
罗铮几乎是倒抽凉气,真真切切地见人醒了过来,才听话地松了手。
行医多年,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过,那老叟跪在地上咳血咳得浑身发抖,没了之前的老成持重,只剩满口求饶话语。
可之前围在桌边的几人早已进了里间,跪地请罪了。
现下几人仍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为何庄主会突然如此
属下失职,求庄主惩罚。
请罪之词赫连倾不欲多听,问题出在哪连他自己都还不清楚,他皱紧了眉,道:够了。
扫了一眼仍在外面求饶的,赫连倾颇为不耐地开口道:把人带出去。
跪得最靠近外间的韩知闻言抬头应了声是,出门将那老郎中拖了出去,未走巷子里的路,而是提气将人携起,几次腾挪,在一处林地松开手将人搡在地上。
韩知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又回头走到那委在地上的老郎中旁边,蹲下来问道:刚刚你都听到了什么?
什、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啊!求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看了看不住叩头的人,韩知挑眉叹了一声:得罪了。
语毕腾身而起,挥出手中石子,一声闷哼之后,林中又恢复了寂静。
庄主,属下已传书给唐逸,不日便可到达灵州。张弛抱拳道了一句,虽然并非什么好法子,但唐逸的医术确是比那些江湖郎中好了太多。
唐逸是山庄的大夫,可罗铮并未见过几面,只知道那个人出自医仙坞,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游医在外,出没在药材遍布的深山里。
而现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之前那郎中的一番胡言乱语让罗铮的心一直紧到现在,他满心焦急却无计可施。
张弛面色略显沉重,不知道唐大夫何时能到,万一路上拖得久了
可那座上之人哪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求庄主允许属下前去接人。
嗯。
直到赫连倾应声,张弛才听令起身,牵了马匹踏蹄而去。
虽然仍是一筹莫展,但体内的不适已经渐渐消失,赫连倾心底有了几分计较,便出言让人都退下。
无碍了,都下去罢。
至少不会死在那些人之前罢
屋内烛灯已灭,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中途醒来的赫连倾无奈地叹口气,轻声唤道:罗铮。
一直守在窗外么
贴着窗棂站着的人闻声心里突然慌了一下,接着便走到门前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
庄主何事?
几时了?
亥时刚过。
不是让你下去么。
怎会不知他守在窗边是为何,赫连倾心里软了软,往榻里侧了侧身子。
过来罢。
属下不困,庄主好生休息罢。
过来。没像往日那般冷下脸色,赫连倾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又扰了庄主休息,罗铮有一点懊恼,怕再耽搁下去,赫连倾就走了困,便小心翼翼躺在了床榻外侧。
看了眼乖乖躺好的,赫连倾缓缓开口道:不知是中了什么毒,总之现下无事了。
暂时无事。
罗铮眉间绞得死紧,却只是轻嗯一声,那话里的安抚之意他听得出来,心跳突然就乱了,连鼻间也略起酸意。
假作没听出身旁人突然错了节奏的呼吸,赫连倾抬手抚了抚罗铮的手臂,然后侧身闭上了眼睛。
睡罢,我累了。
嗯。
待身边人呼吸慢慢变得沉缓,罗铮才轻轻睁开眼睛,看向安静睡着的赫连倾,眼里隐隐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淡淡眷恋。
这一看,便到天光大亮。
万郎中死了?
白府客房内,皇甫昱背着手站在窗边,听了手下人回报便笑着看向哈德木图。
你确定赫连倾已经到了灵州,并且中了你的蛊毒?
哈德木图声音嘶哑,桀桀笑道:那是自然。
若万郎中去医的不是赫连倾呢?
在下说是便是,公子不必多虑了。
哈!这么说,你很快就能得手了?皇甫昱一展折扇,得意地扇着风,眼角满是笑意,赫连倾死前,我们还可看场好戏。
借他的手,杀了白云缪如何?
皇甫昱兀自做着计划,哈德木图并没有回应,他看了眼窗外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火红色赤焰鸟,暗暗皱了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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