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秦至简一个人开夜车，他实在不放心，这会只能强撑着眼皮,瞪着大眼帮秦至简看路，生怕有危险。

梁函自己困,便禁不住频频扭头看秦至简,想到两个人在蹦床乐园里玩得疲惫,他推己及人,担忧地说：秦至简,不然一会你换给我开吧，你也能歇歇。

这车沉，你没开过,估计不适应。秦至简的声音听着倒很精神,见梁函没睡着,他便支使道,小函，我外套口袋里有烟，你帮我点一根吧。

一边说，秦至简一边降下了一截车窗,凛冽的风刀子般地吹进来。

这个时候司机有要求，梁函不敢不从。他扭头从车后座两人的羽绒服里，拽出了秦至简那件，找出烟盒，先摸出一根塞进秦至简嘴里，然后又帮他点火。

秦至简很显然眉眼带笑，情绪极佳。他车开得又快又稳，分明是沉浸在难得通畅的驾驶感受中。

一口烟吸进去，秦至简更是清醒不少，他问梁函：你前几天不是说找我要说工作？正好这会儿没人，我们聊聊。

梁函不太敢说：我怕让你分神。

秦至简笑了两声，不至于，我大学就开车跟同学横穿美国旅行了，老司机，你就放心吧。

要放梁函自己开车，他肯定不会担心这个。但把命交到秦至简手上，梁函扪心自问，还是颇不甘心。

纠结半晌，梁函这才开口，把自己和谢绍亭的谈话概括了一番，也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不瞒你说，我就是觉得星途casting没有个人能帮我拉项目进来，压力有点大了。背靠北极视频，至少项目入手不用发愁。

你倒是脑子活泛。秦至简知道梁函有他的本事，但没想到，梁函居然还有这样的野心。

说难听点，星途catsing无非就是个副导演团队，现在他们一个公司能同时运转三个项目，所以才会有梁函焦虑的空档期。但凡梁函把底下人开走几个，变回三个人的小作坊。全靠梁函一个人带项目，照样也能在行业里活下去，而且未必活得不如现在。

梁函之所以想傍北极视频，说明他不甘心只做小作坊。

星途casting和一个平台合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未来能够加入到影视工业流水线中的一环，上到制作，下到演员，都要过星途casting这个齿轮才能前进。

难怪谢绍亭不会答应。

这个齿轮如今看起来可有可无，真要是把星途casting带进平台的资本游戏里，那就注定要给梁函分一杯羹。

秦至简扶着方向盘，指尖敲敲，半晌问他，你刚刚是说，谢绍亭真正想要的是艺人运作能力？可这个能力，大部分经纪人都有。据我所知，现在北极视频的战略合作艺人一共发布了十位，涵盖了三家经纪公司，就算我和你合作，他也未必缺我一个吧？

当然，经纪公司大同小异，就算你厉害，也不至于无可取代。梁函冷静评价，而且，这个橄榄枝北极视频没有给你递过，看见单凭贵公司沈飞扬段林秋两位当家小生，还入不了资本的法眼。

秦至简被气笑了，前方有个重型卡车，这个时间，他就怕遇到疲劳驾驶的长途司机，因此先驾车变道，从容绕过了这个危险的大家伙，随后才开口：那你还找我干什么？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夜色里，梁函的眼睛亮晶晶：单你一个不行，单我一个也不行，我们加起来不是正正好？

你想做什么？

我们可以签个三方战略协议，也不用贪心，只要北极视频能分一半的项目从我们这里过就好。梁函的算盘打得精，首先，北极视频会有项目开机，有项目就需要找演员，星途casting可以来做选角，一方面，把北极战略合作的艺人码进去，另一方面，也是利用选角这个机会挑选优质、值得栽培的新人，纳入合作艺人池备选。接下来就好说了，有新人，就需要有公司。这些苗子可以由你大道经纪优先选择，这样你签下来的艺人，即便是新人也不会是一张空白的简历，项目前中后期，你都可以介入来选人，不管是演技还是人品，又或者是其他方面，都有充分考量的余地。经纪公司现在都是割韭菜一样签人，你们不会只带眼下这七个人，再也不签新人吧？

秦至简冷静接话：当然不会，而且这七个我也不会一直留着。那两个马上毕业的小孩，毕业之后要是两年内没有起色，我就和他们解了，不会继续带的。公司可以栽培人，但也需要及时止损。不是所有艺人都能出头，这中间靠本事，也靠运气。

那就对了。我们继续说北极视频的事情，从项目里选出来的这些新人有你的公司运作，也会得到北极视频的资源倾斜。等到这些新人真的红了，接下来就可以反哺平台，进一步回来为平台的项目扛播放量、扛话题，甚至是带动商业合作，合作北极集团旗下业务游戏、动漫，等等！和现在北极视频的战略合作艺人扮演一样的角色，只是因为他们从最开始就自北极视频发家，不管是粘合度还是配合度都会更高，对北极视频而言，当然要比半道再来合作的更有感情。

梁函想这个事情已经想了不止一天，他描绘出来当即就是一个很完善的蓝图。

秦至简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就知道梁函是认真想找他合作这个。别的花里胡哨的说法，秦至简没什么兴趣知道，他只问：如果我入局，你有多大把握，能说服谢绍亭接受你的方案？

梁函没想到秦至简跳跃这么大，一下子有些愣，他扭头望向秦至简，反问道：你这就同意了？

秦至简轻笑一声，有什么不能同意的？你不就是需要多个人帮你往天平上加筹码吗？你愿意找我来，我很高兴。

梁函僵在原地，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其实他思考得久，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就是为了说服秦至简。毕竟不管他说得有多好，这件事最终决定权都是握在北极视频手中。谢绍亭拥有绝对话语权，利益如何分配，北极视频愿意参与多少进来，最后又能给到星途casting和大道经纪多少好处，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梁函只是担心秦至简会不愿意。

进入平台的资本游戏，看着光鲜，实际被动。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在这场游戏里可以全身而退，资本是唯一的庄家，而场上的玩家对平台来说，不论输赢，都是蚍蜉撼树。

怎么不说话了？秦至简在开车，不敢扭头看梁函，只能用余光瞥去一眼。

梁函抿了抿嘴唇，很迟缓地开口：事关你的公司，其实你可以再慎重考虑一下的。我没有办法给你承诺什么，但如果真的成了，我肯定会大量海选和启用新人，不管有没有经纪公司，是全约还是分约，都可以帮你谈。

秦至简只是笑，不要紧，签人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我知道也不可能往你的项目上硬塞人，所以你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有什么好处能给我。我们两个人联手，从平台那里要到好处才是更重要的，小函，明白吗？

梁函知道秦至简大他三岁，但从他口中每一次喊出小函来，都不像行业里那些前辈，只是很随便地一叫。

当秦至简用这个称呼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包容和宠溺，仿佛真的在对待一个小朋友。

梁函有些被触动，也有些别扭。

秦至简见他不接话，以为梁函不信自己，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没想到你说这个事会和谢绍亭有关系，要是早知道，我就请谢绍亭一起来度假了。我和谢绍亭认识也有年头了，你不用想得太严肃，等过年前我抽一天，约谢绍亭我们去泡个温泉，让他带上他男朋友，我们四个人正好，这个事一边玩一边就能聊了。

男朋友？梁函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

秦至简嗯了一声，语气平静，是啊，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是gay那你那个破雷达，真的该好好修修了。

我当然看出来了！梁函犟嘴，只是没好意思说，他是从谢绍亭和秦至简的互动中猜出来了。

秦至简嘴角上扬，心情看起来很好，那就得了，这事别发愁了，等回北京我来约他。

从北京到阿那亚全程300公里，从北京出来不堵车，三个多小时就顺利抵达。

秦至简把车开进社区，熟门熟路到了自己买的沿海别墅。房子虽然很久没住人，但因为有管家，所以提前就被打扫干净，开好暖气，甚至还买了点基本的蔬果和饮用水放进了冰箱。

梁函环顾室内装潢，整个风格比秦至简在北京的房子装得要低调得多，没有那种慑人的奢华，米色系的墙漆和白、蓝色调的家居，让整个别墅透着清新和暖意。

累不累？秦至简锁了门，从后面走上来，单臂从腰际摸上来，捏了梁函两把，腰疼不疼？

梁函按住他的手，我坐车有什么累的？倒是你，开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