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约约想起去年冬天,在牧河津的那个夜晚。
她应该早就死在那里才对。
程南冲进去,她没动,只是微微转了转眼珠子。
被冻死的感觉好像也不差,她浑身暖呼呼的,并不觉得冷。
程南掺着迟亦出来,她还在犯懵。
迟亦额头上的血艳红无比,直冲冲往她心里扎。
千九睁大眼,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迟亦闭着眼,单薄的身子整个儿靠在程南怀里,薄薄的大衣勉强遮住了她纤弱的身躯,里面的裙摆透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腿延展在下头,脚下踩着那双熟悉可达鸭棉拖。
千九呼吸停住,她张口,声音嘶哑,姑姑两个字随着车子发动淹没在汽车尾气里。
她猛地爬起来,撒开腿就追,身上的雪落了一地,脆弱不堪的心也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姑姑:到底谁玩谁啊!
千九:你玩我,不接受反驳。
第71章
车一溜烟儿开了出去,程南一脚油门踩到底。
迟亦坐在副驾,脸色惨白,杏眸微阖,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头上的伤口没有处理,血渐渐凝固,看起来触目惊心。
程南那么多年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复出回来以后好像经常身体不好。她一边开车一边联系陈玛丽,帮忙安排住院手续。
我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陈玛丽拉开车门,吓一跳。
别问废话,赶紧的!程南熄火下车。
大冬天的急出一身汗。
陈玛丽扶着迟亦,说话不敢大声,还能走吗?
迟亦只是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太狼狈,硬撑着没晕过去,陈玛丽问她,她几乎是下意识想说能,无奈嗓子里发不出声音,于是她点了点头。
只这一下,她脑子里面有如翻江倒海,浪潮呼涌。
程南还没反应过来,迟亦就已经倒在了陈玛丽怀里。
你跟她说什么!
陈玛丽没搭理她,也没敢耽搁,和身后的急诊人员一起把迟亦放上了急救床。
急诊室的灯亮着。
程南坐立难安。
她会没事的吧?
磕到头而已,顶多脑震荡咯。陈玛丽叼了一根棒棒糖陪着她,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不想回。程南深深吸了一口气。
迟亦居然愿意培养你,真是怪事一桩。陈玛丽拿着棒棒糖,递给程南,吃不吃糖?
程南翻了个白眼,上面全是你的口水,你不是医生吗?洁癖呢?
哦。陈玛丽继续含着那根棒棒糖,低头刷着手机,不过也好,乐百集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你攀上迟亦,也算聪明。
你什么意思?程南猛地扭头看着她。
陈玛丽扯起嘴角笑起来,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们家的人还是怪聪明的,吊着乐百集团这颗大树,何愁没人支持。
程南脸沉下来,百里传媒是百里传媒,这是迟姐的心血,独立在乐百集团之外,请你不要妄自揣测。
是吗?陈玛丽继续低头刷着手机,没有半点不高兴,你敢说你一点私心也没有?
我敢。程南很生气,她认识陈玛丽只是因为迟亦,不过点头之交而已,居然敢说这种屁话。
那你爷爷呢?陈玛丽抬起头,戏谑的瞧着她,没有吗?你爸爸,你叔叔,还有你那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后妈。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程南望着她的眼睛,你跟迟姐关系好像很好。
陈玛丽轻轻笑起来,她是我最珍贵的研究对象,我呀,不希望她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死掉。
否则,她嘎嘣嘎嘣咬碎了棒棒糖,眼睛笑得弯起来,我的课题就没办法结案了呢。
程南:
迟姐怎么会认识这种神经病。
程南没接话,盯着急诊的手术室,继续提心吊胆。
迟亦额头上缝了几针,包着厚厚的纱布。
程南守在床边,半步不敢走。
行了,没什么大事儿,等她醒过来就好了。陈玛丽打个哈欠,准备开溜。
程南懵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不会留疤吧?
放心,她这个名气,主刀可不敢让她留疤。陈玛丽走到门口,想想回头,盯着床上的迟亦看了几秒,嘶了一口气,觉得后槽牙疼,明天这个时候还没醒记得告诉我一声。
程南不明所以,仍然乖乖点头,知道了。
真会给人找麻烦。陈玛丽嘟嘟囔囔走了。
迟亦在睡,一直没醒。
程南找了个护工过来,自己出去歇了口气。
她就在这个空档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千九。
蓝色卫衣的帽子戴在头顶,在护士站跟个小护士拉拉扯扯。
移情别恋?出轨石锤?
程南刚想走过去问问情况,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陌生号码。
喂,你好?
程南?迟亦在哪儿?
陌生的男声,程南皱了皱眉,您是?
对面的人声音稳重,百里子晋,迟亦的哥哥,咱们以前见过。
程南吓了一跳,晋晋董?
百里子晋打电话到自己这里,那就一定是迟姐的电话没打通。
程南想了一下,完全没想起来迟亦的手机在哪儿。
在医院?对面停了一会儿,哪个医院,我们一会儿过来。
程南报上地址,挂断电话,坐在病房里还在犯懵。
这是怎么了?
陈玛丽不说那些奇怪的话她还没什么感觉,直觉告诉她有事儿要发生了。
她垂着头,支走护工,自己守着迟亦,思绪乱飞。
雪停了,气温下降的厉害,病房里开着暖气。麻药的劲儿过去,疼得迟亦不得不醒。
她睁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床边的人影模模糊糊,她下意识开口:阿九?
舍得回来看她了么?
程南凑上来,迟姐,你醒了?要喝水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等等,迟亦闭了闭眼,掩下眸子里的失望,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用叫医生来。
头痛,她一说话就晕,还很想吐。
但她不想看见别的人。就是这么任性。
程南倒了杯水,找了根吸管喂她。
被迟亦一个眼神杀了回去,还没残废,扶我起来。
程南犹豫了两秒,不太好吧,医生让你躺着的。
躺着。
躺着脑袋里面在随浪飘摇。
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在脑海里乱窜。
迟亦垂下眼睑,缓缓调整了呼吸。
扶我起来喝口水,一会儿再躺,腰疼,躺着难受。
她都服软了,程南也不好再拒绝,扶她坐起来,把水递给她,小心点儿,有点儿烫。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这回是磕到头,下回真出点什么大事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