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他在等他。可是一直到死,他都没能等来。
他在这里饱受苦难挣扎着坚持着的时候,谢未弦还毫不知情的在塞北吹风吹雪。
谢未弦双肩都发抖起来,像是在哭。
凤恍回过头来,对身后的狱卒们道:动手。
狱卒们又拿着刑具蜂拥而上。
那些刀具又一次落在谢未弦身上。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忍着没叫。
他低着头,紧抓着铁链,从冒血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喊叫声。
可那叫声与其说是惨叫,倒是更像嘶吼。
像是在撕扯着嗓子嘶吼着无处可泄的恨意和后悔,还有那些快要将他淹没的不甘。
撕心裂肺又歇斯底里。
陈黎野看到他的脸上淌下的泪正和着那些鲜血一起淌淌而下。
凤恍听到了他那撕心裂肺的叫声,这才终于满意了,摇着扇子转身离开了。
而谢未弦的那些嘶吼像是一把把刀,每一把都捅在陈黎野心口上,捅的他难以呼吸,捅的他浑身颤抖,他终于被过往的诛心杀的崩溃,最终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他也和此时的谢未弦一样,为彼此的经历感到无能为力、后悔、不甘、并深深恨着。
他们恨自己,恨这个人间,恨这些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谢未弦的嘶吼撕心裂肺,陈黎野再也受不了了,最终跪在地上,也跟着嘶吼了出来。
他们都在痛苦。
陈黎野恨自己恨的快死了。他恨自己的愚钝,恨自己为什么甘愿做笼中鸟,为什么迟迟不愿造反。
如果他早一点醒悟,他们一定不会沦落至此。
一定不会。
这些连天的悔恨在诛他的心,让他痛苦非常。
为什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醒悟的那么晚,为什么那时才谋反,为什么不能早一点为什么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啊?!?
陈黎野撕心裂肺地吼着诘问着自己,就这样一刀一刀地杀着自己。
他恨他自己。
等到很久之后,那些狱卒们才都拿着刑具走了,留下谢未弦一个人低着头浑身是血地喘着粗气站在那里。
他们把摆放刑具用的桌子抬走了,离开时锁上了牢狱的门,然后一边笑嘻嘻的聊着些有的没的,一边走远了。
陈黎野跪在地上缓了很久,他吸了几口气,喘了一会儿,然后才抹了抹鼻子,抬起头来。
谢未弦还低着头,浑身是血,被强制性地吊着脖子吊着手站在那里。
陈黎野看了他一会儿后,谢未弦就突然抬起头来。
他看向了门口。
门口那儿留了个狱卒看守,那狱卒正打着哈欠拍着肚子,看来是饿了。
谢未弦沉默片刻,突然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两口血来。随后他就张了张嘴,突然沙哑地叫了声:喂。
那狱卒回过头来:啊?
我饿了。谢未弦说,去给我拿酒和吃的来。
啊??那狱卒让他说懵了,不是,你都要死的人了,还有闲心喝酒吃饭??
怎么不能有了。谢未弦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死刑犯死前一顿要吃最好的吗。
倒是真的有这么个规矩。
行吧。那狱卒满脸无语地转头走了,说,我去给你拿。
谢未弦目送他走远。
陈黎野:
陈黎野看向谢未弦,一时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
那狱卒很快就回来了,还真拿来了上好的酒和饭菜,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狱卒。
这是给死囚犯的。他把饭端了进来,然后端起了碗,朝谢未弦走了过去,夹起一筷子白米饭就打算喂给他,说,快点吃,别浪费老子时间。
我没有被男人喂饭的爱好。谢未弦说,松开我,我自己吃。
操你娘的??那狱卒气笑了,骂道,你都有种跟男人搞到一起去,被喂个饭能怎么着了?你别是想越狱吧!
你觉得就我这个状况还有力气出去吗。谢未弦冷眼看着他道,我就只有一只手能动了,出去又能怎么样,乞讨吗。
狱卒:
在场的三个狱卒看了眼他的身体状况。
他说的倒没错,他身上伤痕累累,手背上都是伤了,身上更是被又砍又烧,几乎没一块好地方,就算他有本事出去,估计也活不过一天。
三个狱卒互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问:怎么办?
就放了呗。其中一个不以为然道,吃个饭而已,晾他也不敢跑到哪儿去,他也不能跑。
可是凤大人说绝对不能松开他啊他说谢未弦就是个怪物,松开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呢,你忘啦?
凤大人那是杞人忧天,那人依旧不以为意,说道,这人都成这样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该废了,放开放开,没事儿的,我们还在这儿看着呢,他才一个人,我们可是仨人,怕他的?
另外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又觉得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随后又一齐看了眼谢未弦。
谢未弦冷眼看着他们。
狱卒们最后还是把谢未弦身上的镣铐都松开了。
赶紧吃啊!他们又凶狠地对他说道,别浪费老子时间,下午就让你死!
谢未弦被松开后往前踉跄了两步,咳了两口血后,才又站了起来。
他还是站不太稳,就又往后摇晃了两下。
这次他站稳了,但站稳还没半秒,他就又赶紧往前走了一步,一下子左脚绊了右脚,啪地一下往前摔了过去,脸着地摔了个结实。
陈黎野:
陈黎野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谢未弦好像是故意摔的。
狱卒:
我就说不要松开他啊。其中一个啧了一声,没什么好脾气地说道,这就他娘一废人,还不如直接硬往他嘴里塞饭。
另一个也没啥好脾气:我也后悔了。老子还没吃上饭呢,却在这儿看他吃,一个死人吃的还比我好,操。
得了,别说了,早整完他我们早去吃。一个狱卒说着低下了身来,拽住他的胳膊就想把他拽起来,道:起来,别装死啊!
死人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腰间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