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指的是周逊。
周逊的右手腕上,还横亘着那条割腕时的疤痕。疤痕已经很淡,过个一年半载便会消失,但即使是淡淡的印记,何太医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何太医替他把脉,皇帝原本在抓着一根毛笔在转,眼睛盯到周逊手腕上的疤痕时,便顿住了。
周逊的手腕玉白,很凉,偏偏有浅浅的红色的疤,很细,刚极易折。
啪!
皇上!
朕没事,没事皇帝用袖子擦了擦那只biaji一声打到他的脸上的笔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的墨迹,默默地将脱手的笔放进了笔架上。
皇上小李子在旁边小声道。
皇帝:嗯?
小李子:那个格子里,已经放了笔了。
他瞅着皇帝像是丢了魂似的,不断把毛笔往已经有笔的格子里插。
皇帝:
就你话多!
小李子缩着脖子不吭声。他听见皇帝轻轻地自言自语:这痕迹难道是我以前拿红笔画的?可原来我留下的痕迹,竟然也会留在转世的他身上吗?是我害他
小李子:??
何太医把完脉,皇帝问他:逊先生身体可还安好?
周公子思绪太多、忧虑过重,有亏空之态
那怎么办?!
然,微臣给他开几服药,熬着喝了,日后注意饮食,注意调养,过个三年五载也能恢复如初。
靠!皇帝摔了笔,你一个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慢还打顿儿
他说了几句,又估计是觉得自己这般发脾气很没道理,挠了挠头,又对小李子道:端杯热水上来。
小李子:热水?
皇帝:多放红枣、枸杞,哦,他不爱吃苦的,给他多放点红糖。
周逊:皇上。
皇帝:哦,顺便拿双筷子来,喝完了养生水,还能用筷子夹枣吃。
周逊:
小李子领命去熬养生热水。周逊被把完脉,便将自己的手腕收回了月白的袖子里。
何太医在收拾医箱。周逊看着他,想
既然何太医是两年前进入太医院的,那么他对于一年前的事,应当知晓。
周逊道:何太医对去年西洲时疫之事可有了解?
何太医停住了动作,周逊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上有过片刻扭曲。
像是压制着怒气的扭曲。
我听闻去年太医院曾派出过两名德高望重的太医前往西洲,不知何太医对他们
去年的两位太医,一名是章始炎章御医,一名是邹谋邹太医。
何太医对他们二位可有了解?
章始炎章御医是臣的师父,艺术精湛,性格谦和;邹谋邹太医医术随不及章御医,但性格也是稳重随和。
西洲时疫再起,不知这两位太医如今?
何太医的牙齿动了一下:章御医已经去世了?
去世?皇帝愣了,可是因为时疫?
何太医犹豫了许久,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然而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若真是因为时疫,倒也算舍身成仁何太医低声道,西洲的病人们不遵医嘱,不喝药,却去喝大巫烧的符水因而去世。然而他们反过来却把此时怪在章御医的头上,和他发生了冲突
然后呢?
皇帝看向他。
然后章御医在争执中不慎摔了一跤,撞到了头半个月后,便去世了。
第11章春日宴往事
啪!
岂有此理!皇帝狠狠一拍桌子,朝廷派去的御医也敢打!反了天了!
他看上去愤怒至极,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没有人追责吗?那个暴民呢?!
回皇上的话,那群暴民按律当斩,但是时城中,形势紧迫,而且参与者人多,法不责众,若是一并罚了,反而会引起暴动。因此只流放了领头的两个人,其余人等便让他们各自回家了。
皇帝一时气闷,周逊见他难过,对他道:皇上。
朕没事。皇帝道,随后呢?
在邹太医的一力支持下,兼之时令过去,时疫也就渐渐平息了。
当地建设医馆的钱可曾落到实处?
何太医道:医馆确是都建了,只是
门庭冷落?
何太医有些讶异地看向周逊:这周公子从何而知?
周逊道:面对时疫这等生死大事,当地百姓依旧迷信大巫不肯就医。又如何能期待他们平日里会去医馆看病呢?这些医馆里尚有医师坐诊,而不是变成了方士馆,已经是顶好不过的事了。
何太医苦笑。
宁可相信大巫,相信符咒,相信老天爷也不肯去相信真正能救自己命的药周逊淡淡道,即使再派医师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何太医道:是啊,病人不肯吃药,咱们总不能抓着他们的下巴把药往他们嘴里塞吧?
章御医的家属呢?皇帝突然道,他们如今如何?
回皇上的话,何太医道,在章御医去世后,其家人便已经返乡了。章御医的儿子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孙女。他的孙女从小跟着他,也懂得一些医术。
只有一个孙女皇帝叹息一声,章御医是因公殉职,给他追授表彰,小李子,你安排一下。至于他的孙女,给她多送些钱过去,照顾一下。
小李子领命便要去安排,周逊却开口道:皇上,一个孤女在乡下,孤身一人可不好过活。若是天降一笔横财,只怕要引来他人的觊觎之心。
觊觎?皇帝有些困惑,
这可是我是朕赏赐给她的钱,也有人敢抢?
周逊笑了笑,神色间有些冷意:天下盘剥孤女财产的方式可不止强抢一种。这世上多得是合法夺取孤女财产的方法,比如嫁娶。章太医的孙女孤身一人在乡下,婚事可未必能由自己做得了主。若是她的宗族亲属看上了这笔嫁妆钱,联合外人将她嫁予某人,她随后的命运,便不是她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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