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父和余母几番商议之下,便狠心将余丰宝送进宫来。
为的就是好换几十两银子给两个哥哥成亲娶媳妇用。
余丰宝是家里的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他刚好是卡在中间,可谓是爹不疼娘不爱,每日里活的跟个空气似的。
他原也是想逃的,可看到饿的面黄肌肉的弟弟和妹妹,又见到白了头的爹和娘,便点头应下了。
临走的时候牙牙学语的小妹妹拉着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问他,三哥,你去哪儿啊?
余丰宝泪如雨下,转身就跑。
三哥,记得回来看小六啊。
三哥,等小五长大了,一定赚好多好多银子,把你赎回来!
可她们那里知道,她们的三哥挨了一刀子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又入了宫,此生只怕是再难相见了。
替他净身的是京中最负盛名的小刀刘,余父和余母为了多得些银子,让余丰宝写下了契约,净身的费用等以后入宫当了太监赚了银子再还也不迟。
余丰宝记的清楚,母亲跟小刀刘说,我家老三没别的长处,就这张脸长的出挑,加上性子又不多事,想来进了宫定会平步青云的,欠你的银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他还记得,父母拿着银子喜笑颜开离开时的背影。
他一个人在暗无天日,闷热异常的屋子里待了整整一个月,才再次见到外面的日头,余丰宝觉得身上少了个东西,人似乎也轻快了些。
跟他一起净身的还有几个人,他却一直没再见到过了。
后来他便进了宫。
简单学了宫中的礼仪之后,今日便是分去处的时候了。
是人哪有不想去往高处去的,其他人都给成公公塞了银钱,唯独余丰宝什么都没有,他安静的等到了最后,待人的走后才走到成公公的跟前,小声问道。
公公,我去哪儿伺候啊?
成公公颠着手里的银子,笑呵呵的道:哟,瞧我这老眼昏花的,竟然还漏了一个。这样吧,东宫那还缺一个伺候的,你就去那儿吧。
余丰宝面上无悲无喜,谢了礼。
哼,不要脸的老东西。
贺元卿对着成公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而勾着余丰宝的肩。
你还谢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东宫是什么地方?
这批一道入宫的太监里,唯有贺元卿与他最为要好,他眨了眨眼问,东宫不是太子住的地方吗?
贺元卿伸手在他的额上点了一下。
就你这性子还想在皇宫里混呢,你也不打听打听现在的东宫跟以往的东宫可不一样了
他警惕的四下望了望,趴在余丰宝的耳旁小声道。
今岁皇上频繁生病,钦天监的人说是有人暗中施巫蛊之术,是以皇上的龙体才一直欠安,皇上大怒,下令禁军满皇宫里搜,后来你猜怎么着?
余丰宝漂亮的眸子里一片纯净,摇了摇头。
贺元卿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声,继续道:事后在东宫里发现了各种巫蛊器具,或是布制的,或是木制的,上头皆书着皇上的生辰八字。皇上震怒便将太子废了,幽禁于东宫,还放言非死不得出。
余丰宝垂下眸子,轻轻的哦了一声。
原来跟他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可怜虫啊。
贺元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去了东宫这辈子就别想出头了,而且,而且
余丰宝见他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之色,下意识的问道。
而且什么?
贺元卿神秘兮兮的道:而且我还听说太子被废之后,性情大变,最喜欢咬人。我还听人说起曾经有一个进去服侍的太监竟是被活活咬死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现在宫里的人见了东宫都绕着走,没人敢靠近那里半步,宫里的人都在传,废太子已经疯了。
闻言,余丰宝又低下头哦了一声。
仿佛即将深入虎穴的人不是他,而是旁人似的。
贺元卿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余丰宝,你他娘的不会有受虐倾向吧?
没有啊!
余丰宝冲着他浅浅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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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积雪很深。
清扫过的宫道,露出青灰色的砖块,砖块上结了薄冰,走在上面极易滑到,远处的几个宫女皆低着头迈着小碎步,然后消失在尽头的弯道处。
朱红的院墙上方,垂下一排排的冰凌,冰凌上粗下细,像是一把把倒吊在屋檐下的匕|首。
整个皇宫都掩在了这一片白茫茫的雪色里。
余丰宝提着木镶螺钿食盒在东宫门前站定,对着守门的侍卫躬身一礼。
朱色的宫门上已是一片斑驳,连鎏金的铜钉都少了几颗,沉重巍峨的宫门此刻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面上的斑点暗疮,泛着沉沉的暮气。
进去吧!
侍卫面无表情的说道。
刺耳的门轴声响起,两扇宫门错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仿佛再开大些,便会有藏在门后的鬼怪会趁机跑出来似的。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
余丰宝再次躬身,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他暗自庆幸自己够瘦,若是换了个身形稍微壮些的人来只怕会卡住的。
落锁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他清楚听到了外面侍卫的对话。
赌不赌?
好!我出三两银子赌这个小太监撑不过一天。
不行,我也赌那新来的撑不过一天。
你这不是耍赖吗?是我先说的。
余丰宝勾了勾唇角。
这些人可真无聊,他还未活够,怎么会轻易就死了?
只可惜他身上没有银子,否则跟外头两位侍卫大哥打个赌,还能赚上六两银子。
院中静极了。
足有尺厚的积雪铺满了整个院落,连松树上扑簌簌落下的积雪声都显得格外的响。
余丰宝低着头顺着抄手回廊,快步朝正殿走去。
宫里的人是何等的势力,是何等的拜高踩低,从前的东宫太子不知晓,如今的谢承安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打他被幽禁在此。
每日的饭食皆是残羹冷炙,有时候甚至是馊臭的泔水,饶是这般每日也只一顿。
一朝从云端坠入泥土中,他成了人人皆可踩上一脚的蝼蚁。
可就是这样外头那些人还是想处心积虑的除掉他。
这不?
又来了一个送死的。
外头的天色阴霾。
谢承安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持着一卷书,借着外头的雪光在看书。
当初因为莫须有的巫蛊之事,父皇震怒之下废了他,那起子小人便如蝗虫过境一般,将整个东宫一扫而空,连根针都未留下。
唯独这些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的书却留下了。
有了这些书,寂寂的时光倒也好打发了些。
听到外头的动静,谢承安垂下手,随意的搭在膝头,偏头瞧了出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太监勾着腰疾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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