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不知被她取笑了,苏玙快速站起身,揉了揉发红的脸颊,不满地喋喋不休:昨夜睡那么晚,真不知你怎么起来的,你起来就好了,还要喊我我若输了比试,得有一半是你的责任!
她睡醒就开始啰嗦,灵渺好脾气地不和她争:我知道阿玙肯定能赢。
再糟糕的性情遇到这么和软的人也得被哄得服服帖帖,她骄傲抬眸:不错!
决斗台是边城传统,也是它与其他地方得以区分的特色,确切的说,这场大比,从四月十二人刚睁开眼时就已经开始了。
负责看守决斗台的白发老人颤巍巍地放好沙漏,流沙从狭小的口倾泻出来,晨光熹微,宁晞一步步登上高台,此时还早,决斗台四围除了放沙漏的老人,竟无一人。
她坐在高台闭目沉思,须臾,宁昼坐着轮椅从长街现出身影。
阿姐。
宁晞单手握剑没看他一眼。
作为胞弟,宁昼叹了口气,守在决斗台一侧闭口不言,他望着远处街角,仿佛苏玙下一刻就会从那里出现。
侍候左右的随从担忧地看着大小姐,今日的大小姐,有着与往日不同的锋芒。就和自家公子说的一样,她想赢,想用武力压着苏大小姐低头。
青梅竹马的两人,哪怕做不成情人,为何一定要刀剑相向?赢了又怎样,那个有纨绔之名的女子岂能甘心低头?
有情对无情,无情对有情,这是一场苦战。
红日渐升,越来越多的人呼朋唤友赶往决斗台,宁晞坐在高台岿然不动,她凝神入定,还未开场便已在蓄势。被她战意震慑,决斗台附近慢慢安静下来。
彼时,苏玙拉着小姑娘的手悠哉悠哉走出家门。途径一处花圃,苏玙信手折花别在灵渺发间:怪好看的。
好看与否少女都看不到,她小心翼翼地摸向发间鲜花:你觉得好看,那肯定很好看了。
苏玙笑她嘴甜,转念一想,她嘴的确甜。她弯了唇角,眨眼一副挑剔神情:怎么走这么慢?宁晞那家伙肯定天不亮就往决斗台守着了,她等得越久,到时候见了我越气,不过我不介意她再气一点。
她停下脚步:来,背上来。
阿玙要背我?少女受宠若惊。
是呀,少啰嗦,来不来?
来!她兴奋地爬上苏玙的背,这次倒不怕被甩下去,是以胳膊松松地环着她脖颈,半个身子贴在那,隔着锦衫都能描摹出那道削瘦的背脊。
背着她,苏玙走得稳稳当当,春风怡人,发丝扫在灵渺侧颈,她笑着躲了躲:阿玙,你去的那么晚,是瞧不起宁大小姐吗?
我哪敢瞧不起她。这叫做战术好嘛,况且我和她自幼一起长大,让她三招算不得什么。我也没吃亏,我背着你去见她,她八成要气疯了。
明知道她会气疯了,为何还要背着我?
因为总要提前适应啊。苏玙歪头看她:我要你,不要她。
一番话说得背上的小姑娘彻底不敢再吱声。
来了来了,苏玙来了!
人群喧嚣,宁昼举目看去,手背青筋毕露,他略带谴责地看着好友:明知这样会让阿姐更恼火,你偏要如此行,真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他生出两分埋怨,在他心里,阿姐是除了娘亲以外这世上最优秀的女人。
看她背着少女,人们窃窃私语。宁晞缓缓睁开眼,情绪藏得极深:你来得太迟了。
没办法。苏玙摆手:论早起,这辈子我都赢不了你。
决斗台的第一规则,以登台早晚决定出手顺序。宁晞来得早,意味着按照规则她有三招进攻权,而在三招进攻内,苏玙只能防守,守不过可能就要被踢下决斗台。
燃香未灭,下了决斗台,便是输。
她稀奇地没给少女一个眼神,从台上下来站在苏玙右侧。
决斗台前有一座历史悠久的白玉碑,名为解怨碑,上台者,于碑前解兵刃交由老者查看,确认兵刃没有抹毒,方可进行比试。
至于解不开的仇怨,只能用生死来消解,这也是决斗台为何被称为法外之地的由来。
弯刀与长剑同时交到老者手中,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握刀剑露出感慨神色:刀剑本为同材,如今却要相争,人心啊总要经点波澜才晓得何为贵。
四目相对,苏玙与宁晞纷纷移开眼:何止是同材呢?
宁晞绝大多数佩戴的长剑,是十三岁那年苏玙亲手为她铸造,至于她手里的弯刀,则是宁晞耗费半年送给她的生辰礼。
互铸兵器,作为友情长存的见证,其中更有性命交托之意。
是什么时候走到这般田地?想到这,苏玙心绪难平。
她对宁晞生怨,宁晞何尝没有对她生怨?她怨她霸道独断,她怨她不念旧情,彼此隐忍的两人借着一件忍不得的事爆发,并肩走上决斗台。
铜锣声敲响,老人倚靠在竹椅闭目养神。
请。
刀剑出鞘,剑尖自下而上斜撩出一道寒芒,苏玙手持弯刀倒退一步。
三招用尽,一步退,步步退,退到第三步,苏玙化守为攻,两个强势的人各不相让,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宁晞乃将军府习武最勤奋的人,勤能补拙,就连宁昼都不是长姐对手。距离最近的比试是在半年前,半年前姐弟切磋,宁昼在她剑下走了不到三回合。
半年后的今日,她更甚以往,剑势之强用所向披靡来形容都不为过。
苏玙悬在腰间的流苏带子被剑风削断,宁晞横眉剑指,围观的人们紧张地大气不敢喘:上来就这么刺激,不愧是宁大小姐。
看不到场上的比试,灵渺只能靠阿芝口述,然而阿芝口述太慢了,而台上两人的招式太快了,快到眨眼之间刀风带走了宁晞鬓边的三两根长发。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她们是朋友,当下是对手。
长发落地,宁晞握剑的手微颤,她眼睛泛红,似是在质问,又像在乞求,苏玙被她看得心肠一软,刀势顿弱。也是在此时,长剑划破了她衣袖。
你
宁晞沉声道:我不会再留手了。
是了,我怎么忘了,这是在比试。苏玙忍着火气将弯刀换到左手,宁昼看得忧心忡忡,比起右手,阿玙左手持刀更厉害。
一刀劈得高台砖瓦崩碎,围观人等吓得连番倒退,阿芝护着主子退到安全位置,这一刻,苏玙正式从纨绔变作刀客。她的眼神变了。
也是在此时,被逼到绝境的宁晞如冰如火的剑意彻底迸发,宁家剑法最后一式从她手上使出来,带着一股不受控的威势朝苏玙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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