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里的灵气很特殊,或许是为了约束这些法力无边的大妖,整个炼狱中无处不充斥着肉眼看不见的火苗,灵气中含量尤其高,一旦进入经脉,立刻灼伤肺腑,时间久了,连人带骨都会化为一捧飞烟。
如果不吸纳天地灵力,倒是可以使这个进程稍微变缓,但万妖炼狱,随处可见各类妖魔鬼怪,彼此间没有信任,遇见便打,没有灵力,不被火烧死也得被其他生灵打死,若遇上个变态点的,说不定连全尸也没有。
这是个无解的选择题。
沈晏换好外衫,抖抖裹了一斤沙的脏衣,冲如花道:走吧,回山洞,去洗漱一下。
山洞不过两丈见方,角落处却有一汪手掌大的泉眼,在这片了无边际的沙漠中,实在是珍贵如金子。沈晏却暴殄天物地拿它洗衣裳,不仅洗衣裳,泉眼有时还得作为如花的浴盆,供这位祖宗洗漱。
甫一进入,沈晏便直奔泉眼,拿搁在旁边的水囊灌满水,飞快地灌下半壶,脏腑间灼烧般的感觉才稍稍缓解,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看向角落的妖兽尸体,要腐烂了,扔掉吧。
进来得匆忙,乾坤袋中几乎没有食物,这两天他们时常出去让如花猎杀妖兽,一方面加速它的进化,另一方面获取食物。如花虽说水土不服,但到底是神脉,炼狱中的特殊灵力对它没有任何威胁,反倒各个实力不俗的妖灵使得它蜕变迅速。
沈晏觉得,自己要是能多撑一段时间,如花说不准能征服整个万妖炼狱。
大约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有气无力,朱雀歪着头疑惑地看他一眼,扑腾着落到他眼前,张望片刻,咬起地上的水囊,殷切地往他的方向递了递。
喝了,够了。沈晏提溜着它的屁股扔远,顺道鞭挞,不要偷懒,抓紧时间修炼,不然我若是撑不过去,咱们都得嗝屁。
如花鸣叫两声,对他惨无人道的压榨表示控诉,旋即转身,呼啸着涨大两三倍的双翅,找小妖练手去了。
万妖炼狱中,无论进来前是怎样的意气风发、盖世无双,在这鬼地方呆上一个月,都会被削弱一半的功力,时日再久一些,连性命都会被炼化,正是因此,这其中的许多妖虽然当年盛名在外,但如今大多不复以往,中下等的妖怪,对如花几乎没有威胁,且经过这几日的对战,它的实力扶摇直上,只要不自己找死,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晏长舒一口气,轻轻揉着灼痛的胸口。
这是进来第一日,与一只大妖对战,被人当胸拍了一掌,至今未好。疼倒是不疼,只是胸口处灵力运转滞涩很多。
他盘腿坐好,正要冲击经脉,忽然想起些什么,从地上捡起根干树枝,左右看了看,找到昨日画的草图,就着潦草的边缘,画出长长一条横线,一直延伸到脚边,最后在终点处,落下天破两字。
既然要玩,那就酣畅淋漓地玩个痛快。他眉眼淡淡地向上一挑,不知在向谁说,话音低沉,透着从容不迫的把握之意,给你送份大礼,齐朗,好好接住了
天破山脉。
众人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准备即刻出发,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巫族人来来往往搬运东西,要将自家圣女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转移阵地,殷南抱着瓜子坐在一旁,时不时指挥两句,叹息:早知道有这种事,我应该研究迫击炮的,那大炮一轰,妖族不得损伤过半?再不济搞几挺重机枪,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唉,是我草率了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从旁横斜出来,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她碟中的瓜子儿,什么炮啊枪啊的,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殷南弹簧似的倏然站起来,回头一看,果然是师挽棠,后者眉目不惊,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等一个答案似的,殷南顿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生怕他听出些什么异常,害,没!什么都没说,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师挽棠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一惊一乍干嘛?纪敏那边收拾好了,我过来看看啊。
殷南看他神情无异,心中稍定,这边我盯着就行了,殿下要不回去歇会儿?一旦开始赶路,两三天都不能合眼,到时可能吃不消。
你们都没事,我有什么好矫情的,师挽棠不耐地啧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来,我心里慌,闭上眼睛眼皮就一个劲跳,不如找点事做,免得我自己吓自己。
殷南一看他这模样,便知道他忧心的是谁,豊州那边的情况,鬼王大人刚到就跟她说了,虽然沈晏确实是去了最危险的地方,但依着她对老哥的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可能以身犯险的,况且这几日也没有其他的指令传来,想来应该还好。
殿下放心,沈晏长这么大,我就没见他在谁身上吃过亏,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此次也一定有办法全身而退的,不必忧虑。
殷南信心满满地咬开一颗瓜子,浑然不知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沈晏,此刻正在炼狱中艰难求生。
师挽棠仍旧蹙眉,却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两人和谐地磕了会儿瓜子,忽然,师挽棠眯起眼睛,指着站在树下,被细碎天光洒了满身的人,问道:那人是谁?
谁啊?殷南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余光瞥过,见那道熟悉的、看了十多年的背影,指尖一抖,到嘴的瓜子仁直直地落到地上。
她手忙脚乱地将瓜子仁拾起来,吹吹灰,一把扔进嘴里,木然地嚼了嚼,道:嗯这个
我的亲哥啊!这让老子怎么解释?!
她正苦思冥想,那道背影恰好转过身来,师挽棠定睛一看,十分惊讶,沈晏?!他怎么在这儿?
殷南比他更惊讶,他、他都告诉你了?
啊。师挽棠拍拍掌心的碎屑,道:我见过他,在神墟秘境的鬼影里,他不是沈晏的复刻体吗?怎么出来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殷南一颗心提起又放下,有些悻悻,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
她花了半刻钟时间,为师挽棠叙述了一位秘境复刻体的艰苦求生史。
沈晏来源于沈晏,二者性格相同、三观相同、思考方式相同,应对逆境的切入点也相同。
鬼影秘境在人的基础上,创造出一影,影子因人而生,人死影灭,同时因为秘境本身的局限性,无论最后谁赢,影子永远无法离开秘境。沈晏与师挽棠离开之时,两个复刻体都没有死亡,也未曾消失,但秘境重塑,即意味着一切重来,那么现存的所有影都会归零,也就是说,理论上讲,他离开之后,沈晏应该会被格式化,躯体被分解成原有的空气粒子,总之就是,没有活路。
他能想到的,沈晏自然也可以想到。
平心而论,他绝对不是个认命的人,假使他自己处在沈晏的位置上,定然不会就这样放弃来之不易的生命,当日在秘境中两人的谈话也证明了这一点,沈晏可以接受自己的来历,但绝不打算就此轻易死去。
从秘境出来之后,他悄悄留了个心眼,让殷南盯着神墟秘境。果不其然,不到半年,殷南便火急火燎地联系他,说秘境异动。
这异动应当非常小,否则各大坐镇的仙门不可能没有察觉,沈晏当时已经远在豊州,收到传讯展开一看,便心照不宣地笑了。
面临格式化、位置受限无处可逃、情绪还始终被影响,这样的情况,如何一举击溃、一劳永逸?
当然是从根源上解决它。
秘境产物,受根源影响无法自主性地伤害秘境,这就相当于身上套了一副活枷锁,砍不断,还不能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那最没有可能性的那一条,再荒唐也要试一试秘境有灵,理论上来说,与妖灵魂灵树木生灵几乎是相同的,只是它缺少了关键性的一味,导致它始终不能算在生灵的范畴里。
缺少的那味,叫魂。
殷南受沈晏指引,前往神墟的时候,这家伙正穿着障眼法幻化出的现代服饰,悠然自得地漂浮在悬崖上方看风景,仔细一问,好家伙!这位朋友抛弃躯体,将自己的灵魂活生生炼化成了神墟的魂,自此开始,他就是神墟。莫说离开,满世界遍地跑都没问题,还平白得了一肚子修为和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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