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君臣之别,却忘了想一想,两个成年体型的男人骑在同一匹马上,这个画面有多诡异。
卫峋皱眉:哪里不合规矩,以前你就是这么带我的。
江遂无语,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了,卫峋小时候不受宠,身边连个像样的太监都没有,就更别提会有人教他骑术了,还是江遂认识他以后,逐渐教给他的。
那时候江遂就是这样,坐在后面,把幼小的皇子放在前面,教他如何感受马儿的动作,然后让马儿逐渐跟着自己的节拍走。
除了骑术,还有诗文、琴棋书画、射箭、算数,就连最基础的识字,都是他教的。
如今孩子大了,竟然想要反过来带老师了。
江遂没犹豫太久,因为卫峋一直在催他,沉默一会儿,江遂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卫峋手中。
卫峋自然知道江遂不喜欢别人触碰的习惯,握到那只干燥又修长的手时,卫峋表情不变,但眼中流露出来的暗光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使劲一拽,江遂落到他身前,多年过去,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难闻的药味,但不知道是不是卫峋的错觉,似乎他身上还有一些残留的淡淡药香。
不是熬煮过的刺鼻味道,倒像是名贵的草药晒了一天之后,在清晨经过露水的渲染才能留下的那种清香。
卫峋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脖颈处轻轻的闻了一下。
江遂背对着他,自然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卫峋离自己很近,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自从卫峋及冠,他们就再也没住过一个房间,平时见面也都是谨守礼仪,这还是隔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第一次这么亲密。
一时之间,江遂都忘了改称呼,陛下?
他的声音很轻,仔细听,尾音还有点颤。
卫峋抿直了唇角,恋恋不舍的直起了身子,给予了江遂足够的空间和安全感以后,他才嗯了一声。
江遂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卫峋伸出胳膊,擦过江遂的身体,拽住了不远处的缰绳。
茶楼离皇宫不远,就算加上穿过承天门、回到武英殿的时间,一刻钟也肯定回去了,他们还是骑马,按理说,一刻钟都应该用不了。
然而,就这么一段短短的路程,卫峋居然走出了地老天荒的架势。
江遂没说什么,因为他感觉,身下这匹脾气不好的烈马比他烦躁多了。
明明是千里宝马,却只能在主人的命令下冒充老牛拉破车。
马上要回到皇宫的时候,卫峋望着不远处一边吆喝一边走过的货郎,突然说了一句:京城真热闹。
侍卫都在后面远远跟着,看见皇上和摄政王一同骑马进宫,承天门站岗的侍卫表情不变,毕恭毕敬的跪下去,趁着低头的工夫,赶紧扭曲几下表情,等发泄过了,再抬起头来,他们还是那些可靠又沉稳的皇宫侍卫。
而穿过了承天门的皇帝和摄政王,还在低声交谈着。
京城是卫朝最繁华的地方,自然热闹。
马蹄声哒哒,配着夕阳和淡橙色的晚霞,竟让卫峋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萧瑟之意,同处一片天空,皇宫却没有这样的热闹。
江遂淡淡道:等陛下成婚,皇宫里面人多了,很快就能热闹起来了。
卫峋:
他算看出来了,要是靠暗示,江遂这辈子也不会懂他到底在说什么,沉默片刻,他张口,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道:朕也想出宫。
江遂愣了愣,半转过头,又去上香?
卫峋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不过内伤久了,他也就习惯了,望着江遂的眼睛,卫峋很认真的说道:不去上香,朕想出去喝茶、吃饭、逛市井,就像阿遂平时会做的那样。
江遂心说,我平时可不是出宫干这些的,十回有八回,他都是去给有颜色的娱乐业增加业绩了。
但这话他肯定不敢说,想了想,他斟酌道:若是带够了羽林军,陛下想出去看一看民生百态,倒也无妨。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武英殿,秦望山一早就迎出来了,卫峋先下马,然后又自然的伸出手,把江遂也带了下来,虽然江遂自己就能跳下来。
两人都站在了地上,马被太监牵走了,卫峋这才反驳道:朕不想和羽林军出去,朕想和你出去。
今天下午这种怨妇般的体验卫峋可不想再来第二回了,凭什么江遂和他的狐朋狗友在外面快活,朕却只能独守空房待郎归?
朕也要和阿遂出去玩!
就你我二人,像今日一样,换上寻常百姓的衣服,跻身在男女老少中间,体验一日普通人的生活。
江遂有些拿不定主意,卫峋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从不找他要什么,不论皇位、还是难得的休息,都是江遂主动送到他手上的,要是江遂不给,他就不要,没日没夜的趴在政务上,懂事到让人心疼。
这还是第一回,卫峋亲口对他说他想要一样东西。
就是出去玩一天,让侍卫们像今天这样换装跟着,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江遂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他微微笑了起来,陛下去哪里,臣都会陪同前往,不知陛下什么时候出去?
肯定不能明天,得提前安排好了各种事项,不然满朝文武都要知道皇帝翘班了。
见他答应了,卫峋也笑了起来,不急,近日天气炎热,百姓们都不喜欢出门,街上没人的话,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很有道理,江遂深以为然,他点了点头,又问:陛下已经想好日子了?
卫峋勾唇,嗯,听说民间乞巧节会放花灯,朕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