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甚至开始回忆卫谦的长相,在心里着重勾勒他毁容的那半张脸,还别说,挺管用的,很快他心中的旖旎就不见了,换成了阵阵作呕。
卫峋在外面转了一圈,初时的恍惚缓过去以后,他的心情开始变得忐忑。
他不禁在心里想,江遂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知道了吧,一定是知道了,不然怎么会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他为什么要笑?笑完了,还把自己赶出来了,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行为?
尊贵的陛下如今像是一个满头问号的小朋友,一边心跳加速的猜测,江遂好像不反感他的喜欢,那这么说,他应该对自己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另一边他又死死的把这种想法按了下去,像砸地鼠一样,举着个榔头对准活泛起来的心脏拼命敲,好像这个想法跟他有仇似的。
短短几息,卫峋就把自己整成了精神分裂。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煎熬比死刑还难受,没有说破的时候,他可以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耐下心来,做江遂的好学生、好皇帝,可如今窗户纸已经没了,那江遂必须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他接受自己,皆大欢喜。
如果他不接受自己,那
那就再努努力,让他尽快接受自己。
这样想着,卫峋坚定下来,深吸一口气,他重新回到偏殿,却发现江遂已经不在里面了。
愣了愣,他在承明宫转了一大圈,最后在自己的书房里找到了江遂。
他正坐在正中央的那把椅子上,一目十行的批阅奏折。
这是卫峋的书房,中间放的椅子自然就是龙椅,可是江遂竟然坐了下去。不是卫峋不让他坐,而是,江遂极其注重规矩,凡是御用之物,一概不碰,更别说龙椅这么有象征意义的东西。
卫峋灵光一闪,他在心里想,阿遂他其实也是紧张的吧?不然怎么会一反常态的坐在龙椅上呢。
其实江遂没紧张。
焦虑倒是真的。
他低估了卫峋普普通通一句话的杀伤力,即使用卫谦的脸短暂的压下去,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想起来,没有办法,江遂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拿奏折占领自己为数不多的心绪。
察觉到卫峋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过了一秒,才解释道:我就是闲着没事干
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卫峋突然眼睛亮亮的唤他,阿遂。
这一句阿遂,和平时不一样,这一句更雀跃、更软糯、更纯粹,好像他就是单纯的想叫自己一声,都不需要他回答,只要这么叫出来,卫峋就已经感到很开心了。
江遂心尖一跳。
卫峋不嫌弃他现在的表情有点呆愣,他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握住江遂的,然而在他马上就碰到江遂的时候,江遂突然扔下奏折,往旁边挪了一步。
卫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神情有些困惑,也有些呆滞。
江遂不看他的脸,低着头,他快速的说道:陛下,不管你想说什么,再等一等。
再等一段时间,行吗?
慢慢的,卫峋垂下手,他问江遂,这个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
江遂也不知道,抿了抿唇,他抬起头来,对卫峋笑了笑,不会很长的。
毕竟他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江二迟迟拿不出可以止疼的药,那便算了,不止疼了。
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拖延上,更不想让卫峋跟以前的他一样,患得患失、无端磋磨。
望着江遂,过了很久,卫峋才定定的吐出一个字,好。
*
陛下的好心情就像那月下美人,半夜三更才出现一回不说,昙花一现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宫里没传出消息,可是仅仅一个下午,风言风语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第二天上朝,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右相沉默的站在最前面,他无声无息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空着的摄政王之位,然后又转过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空旷的站位。
末了,他垂下了眼睛。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天子十朝臣,天其实早就变了,只是天空太辽阔,处在万里穹苍之下的人们,很难看清上方的瞬息万变。
卫峋面无表情的上朝,昨晚被他下了大狱的左相,今天又被他拎上金銮殿,走马观花一般让众臣观赏了个够,不过才一晚上过去,左相的背就已经直不起来了,他佝偻着身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就是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上面有太监念圣旨,全都是对左相一家的惩处,大家听得很清楚,陛下不准备杀了左相,可是,看左相自己这个样子,估计他连今年年底都撑不过。
全看陛下的心思了。如果陛下可怜他,大概会让他早早的去地下和家人团聚,如果陛下记仇
那完了,就是吊命,左相也能再吊个七八年,日日生不如死,日日饱受折磨,这就是做错事的下场。
兔死狐悲,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平日里相处的也还行,骤然看到左相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当然会感到唏嘘,不过也有人对这一幕无动于衷。比如何云州,比如左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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