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意思,他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谢迁闻言点点头,也并未多加评判,而他知道谢无涯心里也明白,只是现在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
其实之前谢迁虽则跟于风不如跟孟林远亲厚,但也还是没有怀疑到他身上的。
直到荧阳城破。
荧阳城新改的大阵他曾叮嘱谢无涯一定要注意保密,但是这事到底得告诉身边亲近的人,否则很难办成,所以知道荧阳城新阵的人不多,只能是谢无涯身边的人。
再者此前他同阿苏若交谈之时,也曾探听过,颜夷身边并无擅长阵法的能人异士,若是有,颜夷在三子夺嫡当中不至于另辟蹊径。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当日和谈失败之后,于风重新排兵布阵的做法以及面对谢无涯突然的布令时奇怪的态度。
以及后来退守岭城之后,于风时常表现出来的焦躁和不安等等。
此后谢迁又问了下谢无涯于风可有交代过其他什么。
谢无涯说,于风是今年从长浮京回来之后和颜夷搭上的关系。
颜夷想要立声威,而于风同样也想立声威。
他就同颜夷假意商议,他听说楼月王室有一门续命的秘术,他愿拿大楚三座城池相换。
颜夷似乎信了这话,不过最后于风给颜夷的阵法图是有缺憾的,错漏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的就是在颜夷大军进攻,北境军节节败退之时,他带领的军队能一举反攻得胜,如此一来,他在大楚的威望自然不同往日。
可拿故土山河和他人鲜血为自己做嫁衣,也是一手毒算盘。
此外谢迁却忍不住问:颜夷如此轻易就信了?是楼月王室当真有如此秘术?
不论是我们还是楼月,先辈比起今人,在修行炼体一道上都要远高出许多,是否有此秘术流传,我也不得而知。谢无涯沉吟片刻,但我始终认为生死有命,不能强求。
谢迁闻言忍不住看了谢无涯一眼,谢无涯从前是与天斗与人斗绝不服输的性格,如今经了自身一场磨难之后,竟然超脱了许多?
随后谢迁也没再多说什么,由他父王自我超脱,自己转身出了北境大营,楚灵越还在外面等他。
但是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琢磨起事来。
于风身上还有一个疑点,今年年关本不该轮到他回京述职,但他却依然跟孟林远一起回来了,所以他那时候是就有什么目的吗?
而且经由于风这事,谢迁不禁想到前世,那时候北境被楼月连破几城,也是于风从中作梗吗?
其实到目前为止,前世赤令府覆灭的背后推手,谢迁已然能够猜到其中几分,可是却还少一些将他们串联起来的关键。
他总觉得那背后,定然还有什么尚未浮出水面。
像还有一只隐藏在背后的大手,在暗暗搅弄着天下风云,也摆布着许多人的命运似的。
这个感觉让谢迁感到不安。
不知不觉间谢迁便走出了大营,楚灵越一见他便从马车上下来,不过却发现谢迁好似在发呆的模样,连他走近了都没发觉。
楚灵越直接拦在他面前,探出手指抵了抵谢迁的额头,问道:在想什么?
谢迁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听到楚灵越问,不禁就回答说:父王说生死有命,我在想,命运是什么?会让你一朝身死,又一朝新生吗?
第53章簪子
他们近日事多,抽空想什么都是正常的,可没想到谢迁居然这样回答,楚灵越像是与此同时也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光顿时便怔住了。
他听见自己问: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谢迁心说,也不是突然,自从回来之后,他想这个问题已经想了很久了,直到现在,他有时都会觉得,自己这一场重生,虚浮得像是一场梦,他总怕一觉醒来,梦就碎了。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地不想把这件事说出口,不想告诉任何人,但分明说出来才是更好的选择,这就像潜意识似乎有只手在阻止他说出这些跨越了时间的秘密似的,让谢迁也不由自主地顺从它绕开了这个选择。
所以谢迁说:没什么。
楚灵越眼带疑惑地看着他,可既然谢迁这么说,他也就没有再追问了,因为他忽然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蹙了蹙眉,直接就问:父王出了什么事?这话并非他的性格。
谢迁有些惊讶,没想到楚灵越居然这么敏锐。
不过仔细想想却也有迹可循,自从战事开启以来,谢无涯虽仍然坐镇北境,但却是没有亲上战场的,有不少人已经就此有了种种猜测。
这都问到了点上,谢迁便不可能再拿这件事瞒着楚灵越,他看了看四周,而后凑上前去,轻声告诉楚灵越道:父王无缘无故失去了灵力。
楚灵越听后,顿时沉默了下来。
随后他牵住谢迁的手紧了紧,眉目里透露着可靠的坚定:没关系,我在。
谢迁闻言朝他笑笑,不过却也难掩心情的些许低落。
回帅府之后,他们俩也未再就其他的事多说什么,躺上床之后便睡了。
期间谁都没有再说话,不过双方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迁的呼吸才逐渐平缓下来。
楚灵越在月色下睁眼,偏头看着谢迁,随后探手轻轻抚了抚谢迁在梦中仍然蹙着的眉头。
楚灵越其实很想将谢迁护在身后,也把他在乎的赤令府护住,此前他也一直担心自己能力不够,所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丰满自己的羽翼。
纵然谢迁其实并不依赖他。
可今晚谢迁那个问题来得突然,楚灵越当然感觉到了谢迁有事在瞒着他,而且大概不止一两件。
深夜让人清醒,楚灵越回想过往,感觉谢迁其实时常都会坐着一个人陷入沉思,欲言又止的时刻也不少,可只要谢迁同他撒娇耍赖,他也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
直到现在,楚灵越觉得,谢迁瞒着他的这些事或许并不简单,他好像也并不能再放任了。
楚灵越把谢迁抱过来,轻轻啄吻着他的耳鬓,在心底问,你心里的事,到底会是什么呢?
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正视起另外一件事来,他其实是并没有资格直接探寻谢迁的想法、要求谢迁对他坦诚的,因为他也从未告诉过谢迁有关他重生的事。
若论原因,一来,现在离前世事发还有几乎两年的时间,他原先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好一切,所以他不愿拿那等伤心事去搅得现在的谢迁心神不宁,夺了他在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无忧无虑,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已经不同先前,谢迁的心头也早早就挂上了事。
至于这二,则是源于他自己心底的胆怯,楚灵越虽不愿承认,也曾试图逃避这个问题,但事实便是如此。
前世赤令府的覆灭是他永世的伤痛和阴影,他怨世事无常、怨奸臣当道、怨陛下无能但最怨的却是当时万事不知的自己,叫他至今想起当时他病愈醒来之后骤然得知赤令府没了的消息,心脏仍是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痛,以至于他现在也几乎不敢回顾,更不敢告诉谢迁。
否则若是谢迁问上一句你当时在哪儿呢,他又该如何回答?在赤令府最危难的时候他不曾出现,什么样的回答是值得被谅解的?
楚灵越睁眼看着虚空中一个漂浮的光点,眼底不禁现出些许自嘲,他知道京都许多人背地里喊他冷面阎王,也知道自己寻常的做派在他人眼里尽是孤绝,而且现在他又做下了逼宫这等倒行逆施之事。
可他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如今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难以积攒,不过是占尽了虚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