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见状,唇下一边念咒,也一边随风而动倒退着向后掠去。
与此同时,底下云木二人和秋松等人也刹那拔剑出鞘,有一同围攻之意。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下一刻,谢迁竟会骤然回身,拔剑一扫,荡出一道灵力十足的剑气,直接将自己人掀了个人仰马翻!
云容容他们一时不察,又都顶在最前面,骤然激荡之下竟然生生地呕出了一口血。
几人不可置信地抬头,却只见谢迁像是不认识他们了似的,眼神陌生得紧,但是细看之下,在他眼底却好似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木萧萧见状声色俱厉,高声唤道:世子!
紧追着白玄不放的楚灵越听闻这边的动静,下意识里回头一看,只一眼,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去。
楚灵越没有一丝犹豫,即刻转身赶回谢迁身边,声音里有些不能自抑的颤抖:迁迁
谢迁闻声看向他的方向,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
楚灵越眼眶顿时红了,可他脚步却未停,直直地朝谢迁走去,像是丝毫没有看见谢迁手里跃跃欲试的利剑。
秋松急道:殿下!
但楚灵越却恍若未闻。
言疏,此刻若我下令格杀,那么昼夕必会对你出剑,你何必这样倔。白玄语气里全然是胜券在握。
直到此刻,他也方才明白了过来,原来白玄盗取徐家秘术之控灵,并不是为了控制楚元昭。
他们先前认为,楚元昭虽则软弱,但也自负,不会甘心永为傀儡,若是白玄想要彻底控制他,必得控灵不可。
再者他们也以为,谢迁此前已然挣脱了控灵的束缚。
却没想到,秘术之所以为秘术,自然有它隐秘的威力。
所以白玄归根结底,一直想拿捏的,还是谢迁和他。
楚灵越脚步不停,此刻已经走到了谢迁面前,他微微偏过头,说了同白玄自今日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话语里满是嘲讽:是吗?那你下令吧。
他此话一出,白玄果然愣了下神。
确实,他虽然同楚灵越结了命,楚灵越的寿数最终会供他取用,可比起从前他结过命的那些皇子,也不知是不是楚灵越命要硬些,到目前为止,白玄确实还没有把握可以一次取走楚灵越的寿数,只能徐徐图之。
再者说来,从前与他结命的那些人,寿数度过来之后便会大打折扣,五十年的寿命到他这里能余下十年已然不错,可楚灵越不一样,他是阴月阴时出生的至阴命格,度过来之后绝不会有任何折损。
纵然白玄剩余的寿命还长,可下一次他就不一定再能碰到如此合适的人选了,是以他必不能放过楚灵越,但也确实不能伤了他的性命去。
言疏,白玄眸下一转,不接先前那话,转而道,做个交易吧。
楚灵越未曾理睬,眼里好似只能看见眼前的谢迁,而后下一刻,楚灵越义无反顾地上前拥住了对方,剑刃划过他的衣袍,所过之处擦着的皮肤也沁出了一串血珠,霎时便染红了他破损的衣边。
那边白玄未曾动作,谢迁也就没有反抗,一动不动地任由楚灵越紧紧抱住。
可下一瞬,谢迁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楚灵越残破浸血的衣边上时,顿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手上一抖,剑没拿稳直直地便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道清脆的声响。
人在怀里,楚灵越便稍稍安下了心,他安抚似的吻了吻谢迁的耳鬓,随后才抽空回答了白玄的话:如何?
你自囚于卜星台。白玄像是早想好了似的,立刻就说,我放过昼夕。
楚灵越松开谢迁,有些心疼地上下看了看他,而后才略略往前站了站:怎么放过?
楚灵越和白玄都没有注意,谢迁此刻在背后悄悄攥住了楚灵越的一片衣角,像是下意识里的信任似的。
白玄回道:再不对他使用控灵,将他和你的命格解绑。
楚灵越道:你舍得?
因着谢迁和楚灵越这一层特殊的勾连,白玄只费一层力便可得到两人的寿数,如今他愿意放过谢迁,便是极大的让步,大到楚灵越心底其实根本不愿意相信。
不过白玄早已料到楚灵越是如此反应,楚灵越和谢迁本就是极其不好控制也不甘于被控制的人,不到最后一步他们绝对不会甘愿俯首,否则的话,他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何至于辅以楚元昭的名义。
不论我舍不舍得,白玄纵然此刻孤身压阵,但却丝毫没有败北的觉悟,言谈之中仍旧怡然,倒是言疏,你舍得吗?
舍得谢迁就此在控灵之下失去意志?
舍得谢迁跟他一样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被彻底劫走寿数,骤然亡于世间,结束他年轻的生命?
楚灵越果然沉默了。
他盯着白玄看了许久,像是在此刻,才终于看明白了,这人儒雅随和的面皮底下,是怎样漠然自私的模样。
其实也是,如若白玄没有如此冷血的手腕,又怎能安稳地活上数百年,他这样的人,早没了敬畏之心,更遑论会手下留情。
楚灵越垂眸,蓦然转身静静看了面色有些懵懂的谢迁一眼,那眼神似深海似幽潭,有着数不尽的缱绻温柔在里面。
秋松自小陪着楚灵越长大,不说对楚灵越了如指掌,却也能够揣摩几分,此时他看楚灵越如此神情,心里顿时有些剧烈地跳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殿下!
可下一瞬,他们和楚灵越之间顿时平地起了一道屏障,让他们根本无法越过,秋松急急撞了几下:殿下!你要做什么!不行!不能答应!
秋松此言其实已然越矩,可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若是楚灵越就此自囚,那大楚今后怎么办,毕竟不管楚灵越愿不愿意或者之后想不想,至少在眼下,楚灵越就是如今他们的追随者眼中的君上。
君上自囚于敌军,这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不言而喻。
再者说来,他这样做,那谢迁清醒之后,又该怎么办?他们这位世子爷,又怎是听天由命的人?
而且此时说是自囚,可是之后呢?言下之意,不就是将自己的性命拱手奉上吗?
那最终不也照样要和世子爷生死相隔,他记得殿下曾说,这辈子能求得世子爷,就是他毕生的欢喜,殿下这前半辈子过得如此孤苦,如今才欢喜不过一年,这一切就要戛然而止了么?
秋松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一时也顾不得面子了,泪水夺眶而出,伸手使劲拍打着屏障。
楚灵越看了那边一眼,此刻白玄也收回布障的手,在他身后继续道:控灵之后记忆紊乱,他或许不会记得这些事;至于身边的人,这些事说给他听好还是不说好,他们心中自是有数,是以你不必过多担心,他会过得很好。
楚灵越一动不动,这些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到他的耳里,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谢迁。
就好像这个世间只剩了他和谢迁两个人,其他的人都不过是过往的尘烟,他好似看了很久,但又好似只看了一瞬。
倏而,楚灵越动了动嘴唇,凑近谢迁,在他耳边轻轻说:迁迁,你要记得,我最爱你。
而后他也不顾在场的其他人,扣住谢迁的后脑勺,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好似带着不舍的吻。
白玄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神态愈加放松,不禁想,狼崽子又如何,只要身有软肋,同样可以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