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对于怀尘来说不吝于惊吓,他抬眼去看白深,那人的姿势一如记忆中的散漫,仿佛世界上任何一处地方都能被他坐成自家沙发。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他本该是鹰,而不能成为被线所牵着的风筝。
“你让我发现,原来我的一生好像都在离别。父母、兄弟、恋人、还有我自己,必须突然长大肩负起一切,抛弃曾经幼稚的自己。”白深自嘲地笑。
“我不怪你,你也不用有负担。”他说,“有的事只能自己解决,无关爱恨。”
怀尘一直沉默。
我不怪你。这四个字一个一个钉在他心里,就是他最深的罪孽。
白深拿起放在船上的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口。喝完又拿起另一瓶新的,递给坐他身边,却隔了段距离的怀尘,“要吗?”
怀尘接过,也喝了一点,才开口:“我,有个故事……你愿意听听吗?”
白深拧紧瓶盖的手微顿,还是点了点头。
“江家,你应该听说过的。”他的声音始终淡淡的,像是个温和说书的老人,新篇旧章,娓娓道来,“江的姓氏,在国内虽然普通,可若能称得上江家又在商界中,便只有这么一个。”
“世人都知江家家大业大,江总膝下也有两儿一女,出类拔萃,前途无可限量。”
“可世人不知晓,江家还有一个无名无分的私生子,如同影子一般,存活在世。”
白深蓦然一愣。
怀尘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事不关己,“其实,不管是江家,还是里面的人,都不如表面那般光鲜。“
“我能好好呆在地球的另一端,在心仪的院校里读书的代价,是如若江家出事,便可以随时被抓来当作的替死鬼。”
白深惊得深吸一口气,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可故事仍在继续。
“终于在我读书的最后一个学年里,江韦——江总的大儿子,出了事。”
“故意伤人,伤者不治身亡。必须要有人得到惩罚,可是江家的儿子又怎么能罚?”说到这里,怀尘轻轻地笑了,只是那笑意太苦涩。
“所以当年他们买的保险,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当时的我慌了,虽然知道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可……到底是害怕。”
废话,谁搁这事能冷静?白深几乎想破口大骂。他转头一看,就见怀尘的手紧紧抓着座下的布垫,以此却也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特别是,当时的我,已经拥有了想要再多看看这个世界的动力,”怀尘目光坦荡,水光中却满是幸福的笑意,那目光让白深一时怔忪。
“我想要陪他看遍大江南北,与他高山流水举世无双,想要,永远呆在他的身边……”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对他说?”白深暗暗咬牙,终于问出他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