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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一路小跑一路骂,他先将自己的货物放进了仓库,又跑去帮方游运货,但途经小巷时,却被人堵在了死角。
几个精壮妖族从阴影后走出,领头的正是昨天要蝉请吃饭的那人,他一削小孩的侧脖子,揪住他的头发:臭小子,昨天不是嚣张得很吗?
蝉同样恶狠狠的盯着他:你要怎样!
我要怎样,乖乖把你的工钱交出来,不然我就是打死你,管事也不会说什么,那人狞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半路出家,管事是我亲叔叔,让你滚你就得滚!
说罢,他也不再废话,指挥着同伴要抓住小孩。但蝉灵活的很,几下下来硬是没让他们抓到,甚至用头猛磕破了带头妖族的下巴,痛得那人踉跄几步,大声咆哮:愣着干嘛,抓不着这孤儿,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浑身一震,警醒过来,总算没了戏耍的想法。蝉虽然能打,但还是比不过几个成年妖族的力量,很快就被踢到了墙角,按着就是一顿毒打。
领头的踢得格外狠,回回冲着蝉肚子去,小孩抱紧了头,却无济于事,像个蜷缩起来却被强行掰开的小虫子。
他根本爬不起来,妖力只稍微凝起一点,就被几人踹散,但他仍然凶恶的瞪着上面,眼珠暴起,像是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
好个硬骨头,不用留情面了,直接打死他!领头的妖族一脚踩在了蝉脸上,隔开了视线,正想再用力,身后却好像忽然多了什么。
什么人?
云层变换,长长的影子投在了地上,手里只握着一根老旧的竹竿。
眼瞳如水。
这是蝉此生见过最离奇的场面,看似毫无妖力、孱弱不能自理的人用着一根竹竿,轻而易举将七八个人撂倒在地,粗钝的竿头刺穿了胸膛,离心脏只有一线之隔。
下手狠辣至极,只勉强保存了这些人一条命而已。
但少年眼神始终漠然,没有什么快意,更没有什么不适,仿佛只是在搬货物或是捅蚂蚁,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蝉看着血花飞溅,狰狞面孔,不由长大了嘴巴。这跟他想象的修士一模一样,先是隐忍不发,然后报复回去,简直帅呆了!
于是在少年将所有人打倒之后,小孩忽视伤痛,一瘸一拐的爬了起来,声音沙哑: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就拜你做大哥了!他抓住方游的衣角:现在也可以,大哥,大哥哥,你教教我好不好?
方游气息微乱,擦了擦脸上沾上的血,却没有多高兴,而是道:回不去了,码头。
他把管事打回了原形,是一头鬃毛猪,然后吊在了厨房的房梁上。如果旁人发现得早,或许还有命在。
蝉却看着地上歪歪扭扭躺着的几人,心说打成这样回去也是送死,于是咬牙道:不回去就不回去,这鸟气爷受够了,每次搬那么多东西,都只给我们一点点玉子,买几个烧饼都不成!
看着方游有点失落的表情,小孩热气上头,拍着胸脯保证:大哥别怕,我们去无双城,无双城那么大,凭大哥的本事,做什么不行?总有我们能呆的地方!
方游只能点头:好。
蝉露出笑容:走!我们现在就走!
但离开小城的河道只有一条,下午又没有了过往的船只,他们稍一耽误,捡回一条命的管事就醒了过来。管事怒急攻心,发动所有船工抓人,还在城内贴了悬赏令,发誓要把他们大卸八块。
方游和蝉只能暂时和其他人玩起了躲猫猫,直到三日后的夜里,才终于看到船队靠岸。
蝉从小和河边长大,水性很好,方游虽然差了点,但有小孩托着,也勉强抓到了边缘的船板。
两人趁着夜色爬了上去,钻进小窗,躲在了满是货物的仓库里,直到第二日船开才探出了头。
哈哈哈哈哈,一群蠢猪!蝉兴奋的大笑,甚至吹了个口哨。但他的得意忘形很快惊动了守船的水手,方游刚从箱子里站起来,仓库门就从外轰然大开。
有贼!
保护货物!
重重兵器很快将他们堵了起来,只要他们稍一挣扎,就会立刻被切成几块。蝉咽了口唾沫:我们不是贼!我是来当水手的,我要见你们商队主事!
水手们虽然不信,却还是押着他们去见了主事,请示如何处置。主事是个乐呵呵的中年男人,头上长着一对羊角,见他们来,神色不变:怎么了?
水手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禀报,蝉见情势不对,连忙主动开口:不是的大人,你听我们解释。
方游于是见识到了蝉的三寸不烂之舌。小孩将他们的来历说的凄苦无比,什么自小失了爹娘,相依为命,只能靠搬货为生,却不幸遇到黑心管事,克扣工钱。连饭都吃不饱。现在一个长不高,一个长得娘,走路都踉跄。
甚至还因为被管事看上了皮相,而备受胁迫。他们不从,管事就把他们赶出了码头,派人时时骚扰他们容身的破庙,连同居的乞丐都厌恶他们,无奈之下,只能出来搏一条生路。
方游听着,微微有些茫然,呆滞的眨了一下眼睛。
旁边的水手见此,心里也信了几分,这少年长相虽然不娘气,但确实好看,而且不太聪明的样子,被人盯上实属正常。
主事听完,不置可否,而是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孩眼睛一亮:小子叫蝉!
方游:我叫方游。
主事捻珠串的手一顿:姓方?得到少年肯定的答复,他眼神微眯,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蝉见他迟迟没有答复,不由有些急切,其他的水手却是了然,看他们的眼神也少了几分警惕。
果然,主事道:既是如此,你们就留下来吧。辛羊,带他们下去安置,待遇比照普通的新人,先发两套衣服。
蝉按捺着想要一蹦三尺高的冲动,嘴恨不得咧到耳根:谢谢主事!然后从后敲了一下方游的背,提醒他也说话。
方游从善如流,也感恩了一番。
主事摆手:去吧。
但方游走到门口,却还是忍不住回头,认真问道:您为什么收下我们?
蝉的话忽悠水手还成,却骗不过这样一支商队的主人。主事看起来年纪不小,风里雨里那么多年,方游不相信对方还有旺盛的同情心。
其他水手的神色陡然紧张起来,蝉也篡紧了方游衣角,但主事却没有生气或是反悔,而是摸了一把羊须:其实说来也无妨,我外祖是灵羊一族,于九华求学时,曾有一知交好友,也姓方。
靠着这位好友的资助,主事的外祖打下了一份基业,在无双城百年不倒。
为何收下你,大抵算是一种缘分吧。
他的神情感叹,方游看着那双羊角,眼光微微放空。
恍然间,他的脑海闪过了一张羞涩腼腆的脸,男孩低着头,递出一件小毛衣,送到他的跟前。
他说:
小师弟,你的伤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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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无非是怪方游乱说话。不过留下的兴奋很快压倒了一切,小孩幸福的倒在下架的床上:啊!我出息了!我成了无双城的水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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