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为了他,母亲不会死。
都是因为他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别这么想。人迟早都要死的。」美少年安慰他,「再说她活着也没什么价值,死了就死了嘛。」
然而这番话似乎起到了反作用。
夏茨彻底崩溃了。绝望的泪水肆意横流,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是啊,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受到他的念头影响,他体内的黑雾飘散了出来,化成一片固体的利刃,落到了他的掌心上。
这一幕让美少年大惊失色,「不是吧,这都要自杀了。」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看来你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你无法自己挺过去,就让我再帮你一把好了。」
谁让祂特别喜欢绿眼睛的萨克塔伦呢?
「去去。」美少年轻轻一点利刃,将其溶解为黑雾,然后并拢手掌,温柔地覆盖住夏茨的眼睛,「闭上眼,我的孩子,从今以后」
声音渐渐变得充满了蛊惑。
「你将会忘记今天的一切父母是如何死的、你在这里做了什么、所有能击溃你的记忆痛苦已被隔绝,切莫执意回想。有人称这为强效麻醉剂,而我称这为混沌之祝福」
虚无中,美少年人影不复,只剩下黑暗的八箭星转动着。
「睁眼吧,你将看到一块墓碑,一束鲜花。愿你好好享受余下的人生,然后走向生命的尽头,走向我。」
安静骤至。
不知多久过去了。
夏茨缓缓睁开了双眼。
白日青天。
那个着火的房子消失了。而他不晓得房子曾经着火过。他的伤全好了。
他面对一块神创造的墓碑,手拿一束百合花,想着前往光明岛的行程。他选择了独自上路,只为顺路探望已故的母亲。
至于母亲是怎么逝世的他记不太清楚了想起以前的事情会让他莫名头痛。
「希望你喜欢百合花,母亲。」
夏茨把那束白色的鲜花放在了墓碑前。
秋风拂过,将三两朵花瓣吹到刻印的文字上。
此处沉睡着
帕蒂普朗
夏茨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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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我我看见混沌了,父亲。」
夏茨清醒过来时,面上泪痕未干。母亲死在他面前的记忆是他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即使现在他已经成长了,他仍然难以接受这一切。
巴德雷扶住他肩膀,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你的记忆果然被改动了,而你毫不知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夏茨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这说明你对自身的控制少得可怜。你一直受到其它意志的左右。」
巴德雷的指尖萦绕起黑雾,如宇宙星云那般旋转起来,带着点点微光,骤然脱手飞向了夏茨,穿透皮肤的刹那间刺痛不已,引得夏茨□□着反抗,「不父亲,你做了什么」
「你太孱弱了,孩子,从出生就是如此。」巴德雷扳正夏茨的脸,「但你从现在起,必须坚强起来。」
夏茨默默垂首,惊觉脑海中的事物产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说他的思维原本是□□的,那么现在就身穿厚甲,被护在铜墙铁壁下。他仍然可以自由地思考,只是外人无法轻易窥探了。
「混沌之祝福已经消退了。现在我给你的头脑施加了一层护印。机制跟混沌之祝福正好相反。如果你的记忆被篡改、精神被操纵,说明你的精神护印已经被攻破,你必须奋起抵抗外界攻击,否则你将被疼痛折磨致昏厥。」
什么?!
夏茨的脸色转向苍白,「父、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会希望他被疼痛折磨致昏厥?
「别怕,这么做是为你好。」巴德雷抚摸他的脸,「既然你体会过精神被操纵的可怕之处就应该明白自由意志的宝贵。这份痛苦被用来刺激你的潜能,会在你沦陷时使你清醒过来。」
巴德雷的语气包含着真实的关切,让夏茨略微放松了下来。
懵懂间,他似乎多少能理解巴德雷的意思,虽然不是全部,但是确实,没有痛觉的生物死得最快。
总有些事情会带来痛苦,甚至扼杀活下去的意愿,但是若要忘记,该是背负着痛苦的人选择忘记,而不是别人替他做出选择。
被操纵了选择,就不再有选择了。被操纵了人生就不再有人生了。
「谢谢你,父亲。」夏茨虚弱地说。
巴德雷没回话,轻吻了一绺红色的头发。
在这个世界上,萨克塔伦的故事能止小儿夜啼。普通人分不清每个萨克塔伦有什么区别,只听说他们都是邪恶的黑魔法师,舞动着逆天的法术,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但人们乐此不彼,传了一代又一代。总有阴谋论认为,萨克塔伦家族活跃在暗处,操纵着世界命运。
没人会想,一个萨克塔伦和他的孩子是如何相处的。
他是否也曾夜半惊醒,发现孩子正哭个不停,于是想尽办法,又是哄抱又是换尿布,最后发现孩子是饿了,便急急地冲泡奶粉来喂养。
他是否也曾徘徊在音乐学院的门口,犹豫着如何进去相认,这时他的孩子从街上走来,跟一个同学打打闹闹,生活开心单纯,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去打扰。
他是否也曾像其他的父亲那样,做出自视对孩子有益的决定,无论事实是不是如此。
他有过儿子和女儿,但全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遥远的后代们要么改名换姓,要么各自成家。他感到心理上的苍老,再也没有人承欢他的膝下直到一个有着绿眼睛的孩子诞生。
夏茨是他最小的儿子,时隔不知多少年后新有的血脉。
当时他想陪伴在夏茨的身边,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总结以往的教育经验,不再出任何差错。
真不幸。如果仅仅是帕蒂夺走了夏茨,那他仍然可以立刻抢回来。找到一个人根本不是问题!但是他错失了良机,因为混沌恰巧在那时把他送上了一段漫长的旅途。
等他回来,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巴德雷凝视着空气,书房里沉闷得落针可闻。夏茨已经倒在软椅上睡着了。先前的记忆探索消耗了夏茨的体力,使他的身心都疲惫不堪。
室内的气温并不高,这孩子只穿了衬衫,如此睡一下午很容易感冒。
巴德雷思忖片刻,拿来一条薄毯盖到夏茨的身上。
夏茨静静地躺在那,对此毫无所觉。巴德雷端详了一会,又拿来一条毯子,这回稍微厚一些,加盖到薄毯的上面。
随后巴德雷离开了书房。门被轻轻地关上,犹如刚刚好嵌合的榫卯,没有发出困难的□□。
下午,阳光难得透进庄园里,给屋里添了些暖意。
夏茨迷茫间醒转,出了一身的汗,这时突然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两条毛毯,比他夜里的被子还厚,再加上软椅自带的垫子,难怪这一觉睡得格外热乎。
他站了起来,揉着眼睛走到窗边。
外面的乌鸦从未飞走过,一直攀在枝头,时不时四处绕弯,就像一个放哨的。即便消失一阵,也总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