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闭着眼沉声笑了笑,
见,当然要见。
龙案上还压着一份密报,上头写着临淄二字,便是关于那处大旱,以及临淄王上京一事。只是圣人近来为太子和漠北的事烦心,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于是那张密报便被无数本后来的消息压在了下面,如今依然未见天颜。
冯内侍刚转头的时候瞥见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拿起了那份折子。
大家,还有一份临淄来的密报,他的语气中带了点试探,可要老奴给您念念?
临淄?
圣人依旧没有睁眼,想来是这几日睡得太少,实在是乏了。半晌,才又道,
念吧,朕听着。
冯内侍将那份厚厚的密报草草翻看了一遍,不知是哪个密探写的,记录了临淄王在路上的衣食起居,还有临淄大旱的情况。他皱了皱眉,最后总算看到了什么,
临淄王连夜赶路,今早已经过了渭河了。
过了渭河,想来不用两日便能到京。
圣人嗯了一声,他是公事,不必住回大明宫。
冯内侍立刻明白,点头道:老奴命人收拾一座宫外的府邸给临淄王。倒是临淄王小时候最爱粘着太子殿下,想来隔这么些年未见定是想得紧,不如就挑东宫不远那座?
圣人不置可否,似乎本也没有将这件事当回事,还嫌这老奴吵,竟摆了摆手命人下去了。
渭河南。
一身锦衣白裘的青年从马车中下来,正准备叫身后队伍修整片刻再行赶路。
离开长安三年,没想到此次竟是借着这样的由头回去的。
听说裴哥哥也回宫了。
他嘴角扬了扬,似乎心情极好的模样。
六殿下。
探子不知何时回来的,倏然跪在白衣青年的脚下,他不由朝后退了一步,问:
探到什么了?
回殿下,这是礼部侍郎给您的密信。
暗探从腰间掏出一封薄薄的信来,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柯侍郎的动作倒真是快啊。
李皎一双细眼含笑,慢慢将信展开,又慢慢将上头每个字都读了下来。
最后,他的笑中带了些疑惑,望着不远处的长安城,轻轻叹道:
一个被裴哥哥用金笼捉到长安的可怜人,柯侍郎为何要叫我小心他?可真是怪事啊
第25章
每逢初一十五大朝会,质子府难得清静,连院外的金吾卫也仿佛松懈了许多。
尧光身为暗卫尽管他的身份早已彻彻底底暴露在明处,平日上房揭瓦的时候金吾卫也早已见怪不怪,但仍是习惯早上先趴在质子府最高那处的房顶观察一会儿,再磨磨蹭蹭去主人屋门外问问有什么吩咐。
只是自从那日起晚后,福南音便疲懒了不少,常常等到日上三竿才从榻上起来,吃上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
尧光照例伸手敲了敲门。
主人,您醒了吗?
屋里分明有动静,他却没有听到回复。
片刻,尧光狐疑地推开门,见他的主人身上还穿着亵衣站在榻前,也未束发,显然是一副刚起的模样。只是他两手撑着一件石青色的袍子,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尧光看着福南音那两条手臂不自觉有些微颤,似乎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了。
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仪式,只好走进来接下了福南音手上的衣袍,
属下给主人更衣。
中原皇帝好阴险的手段。
尧光将两只衣袖都给福南音套进去,正要系衣带,听到身前人的话后疑惑抬头:?
将我囚于质子府,不短吃喝又不闻不问,便是打算使我麻痹大意,再磨平的我心智
他在漠北向来是辰时就起,还有不少朝中政务要处理,不像如今,若是外面的人不登门,便是整日整夜无事可做。
所谓心宽体胖
尧光听不懂福南音在说什么,又在遮掩什么,却莫名觉得他这副口吻有些像一个人。
直到他为福南音系了第二次衣带时,才恍惚意识到了什么,惊讶抬头:
主人,您是胖了吗?
福南音抬头瞥了他一眼,目光虽然淡漠,却也是无声默认。
之前穿着还合身的袍子今日便有些紧了,若是将衣带系紧则有些勒。
也只是在质子府住了一个月而已,明明是千里迢迢被押送过来当人质的,谁成想人不但没有因忧思而清减,反倒还胖上了,想想倒是有些讽刺。
可惜他的胖与中原皇帝没有关系,起得晚便更沾不上边了。
尧光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进门的时候福南音会那般迷茫地站着或许是每日相见的缘故,他从福南音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这腰身
等等,腰?
尧光的眼神再次往福南音的肚子上看了看,虽然有衣裳遮着,仍然能看出那原本平坦的小腹上似乎多了几两肉。
医馆那日的事再次从脑中涌了上来,他欲言又止地抬起头,便刚好与福南音四目相对。
御史台那位大人送来的厨娘手艺不错。
福南音的语气自然,叫人几乎察觉不出他情绪上的丝毫波动。
食欲好,吃胖了也是正常。
福南音的话不知是在说服尧光还是安慰自己,后者将信将疑地听着毕竟他也没有证据。
况且那些古怪的反应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李皎一行人不知何故,过了渭河后便慢了下来,第三日才到的长安。
他从小便是宫中极受宠的皇子,虽然比不上太子那般有嫡长子的身份,自小又聪慧有才德,但彼时李皎年纪小,性格乖软嘴又甜,惯会哄圣人开心。
他先去了圣人的立政殿。后来再去生母张贵妃寝宫时已经到了传午膳的时辰,李皎陪母亲说了会话,总算将三年未见的人脸上逗出了笑意,他看了看天色,便有要走的意思。
皎儿,你不留膳?张贵妃疑惑地抬头,面上的笑意也浅了。
李皎倒是笑着,宽慰地握了握母亲的手,
父皇在殿上刚答应了要过来,儿臣今日不想打扰爹娘
他见母亲眼中划过一丝意外和惊喜,心中一钝,又道:儿臣这次又不急着走,以后每日都进宫与母亲用膳可好?
张贵妃从前在大明宫一直圣宠不衰。可李皎却知道,在他远赴封地建府的这三年里,父皇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母亲的寝宫了。
李皎出了大明宫后并未乘轿或坐辇,只是裹紧了他那身厚重的白毛裘,手捧着暖炉沿街慢慢走着,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他去临淄那年只有十五岁,裴哥哥离宫出走那年也是十五,冥冥中倒是带了几分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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