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斜的脚底像是被吸附在地上似的停住,他无端感到一股熟悉的战栗感:这是
盛愿走到他身边,平静地对他解释:这些都是三级腺体携带者,以后会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如果分化成Alpha会被Gen留下来,进行各种实验,分化成Omega的,会转移到其他的研究组织。
这个地方关着至少有一百个少年女孩,应该都是被Gen抓来的,桐斜抬眼望过去,对上了一双又一双恐惧而无助的眼睛,那目光熟悉而陌生,仿佛隔着纷飞离乱的时光与他遥遥对视。
好似一道闪电当头劈下,桐斜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气闷,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回过无数抓不住的片段,全部一闪而过、又不留痕迹。
他简直头痛欲裂,浑身都要炸开,喃喃地说:我想回家。
盛愿脱口而出:楚徊?!
桐斜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攥住了盛愿的手腕,站不住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咬着牙低声道:盛愿,我想回家
桐斜不知道怎么了,状态明显不对,乌黑瞳孔不住剧烈收缩,嘴唇苍白无血,冷汗不停地从额角往外冒。
盛愿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桐斜直接靠在了他身上,眉头紧锁,急促地喘气。
桐斜,桐斜你怎么了?
桐斜嘴唇轻轻蠕动,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我想
盛愿神色巨变,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出了地下二层。
回到地上,盛愿把桐斜小心放置在后车座里,一手撑着他的侧脸,一手将他揽在怀里,语气焦急地说:桐斜,你感觉怎么样?跟我说句话好吗?
桐斜死死揪着盛愿的衣袖不肯松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刚才有一股全然陌生的记忆涨潮似的一股脑涌进了他的大脑,还不等他有任何反应,不等他读取、理解、储存,又瞬间褪的一干二净,再次剩下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即便如此,桐斜还是撕心裂肺般痛了起来,好像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对不起。盛愿用手指擦去他额角的冷汗,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将桐斜的手小心摊开,看到他手心被割开的伤口,是真的有把整个Gen一锅炸了的冲动。
桐斜闭上眼:我没事,只是他深深皱紧了眉头,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这种感觉,最终他轻轻地说:我想回家。
盛愿把他换到副驾,转头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然后开车回家。
在路上的时候桐斜就已经好多了,刚才强烈的心悸与目眩感消退下去,另外一种复杂的滋味逐渐漫上心头。
风驰电掣地赶回家,盛愿把桐斜放到床上,脱了羽绒服把他塞进了被子里,轻声道:你先睡一会儿。
桐斜却睁着眼,嘴皮动了动,空洞地说:我不想你再在那里了,盛愿。
三年前他险些死在手术台上,有幸成为无数个不幸中的幸存者,苟且偷生地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听着就惊心动魄而盛愿在那里没日没夜地看着Alpha的尸体从实验室运出去,该是什么心情?
桐斜根本不敢想了,即便是反复凌迟也没有现实这么残忍,可盛愿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他挣扎坐了起来,双手捂住了脸,手心那道伤口感到刺痛的湿润,开口的时候近乎有些哽咽了: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留在Gen的,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盛愿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伤感地看着他:桐斜,你不知道。
桐斜双手攥住了盛愿的衣袖,那几乎是一个恳求的姿态,他向下低垂着脖颈,肩头不住轻微颤抖,整个人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脆弱: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当年都发生了什么,我再也不会忘了,盛愿
盛愿的上下齿缝死死地贴合在一起,咬肌因为用力过度而不正常地抽搐,温润的五官都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微微扭曲。
楚徊从来不欠他什么。
而他欠楚徊的,从来不止是这三年。
我不知道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桐斜的眼珠通红,可我知道我不想忘记一个我深爱的人。
盛愿,我们一起走吧,我带你走,天大地大,总有一个地方是Gen找不到我们的,桐斜嘴唇颤抖,怔怔望着他,然后你告诉我我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我不会再忘了。
盛愿的鼻腔酸涩难忍,他要怎么告诉桐斜,他留在Gen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理由,不是因为他走不了,只是因为那是楚徊九年来的心愿
你不说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想起这三年的时间里我到底遗忘了什么,而你又独自背负了什么,然后跟你一起承担,桐斜深深倒吸一口气,削细的手指不住痉挛,眼珠滚烫酸涩,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字说:再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虚空之中似乎传来一声清晰的裂响,盛愿难以克制地倒抽了一口气,封印在内心深处的情感骤然爆发,惊涛骇浪泄洪似的呼啸卷过,他再也忍不住对于桐斜的深深渴望,翻身将人压在了床上,用几近崩溃的力道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曾经无比奢望楚徊与他肌肤相贴的体温,这个贪婪的欲求陪他走过少年斑驳的时光,无数痛苦、血腥又甜美的记忆碎片纷纷扬扬而起,从意识深处旋转浮上脑海
那是一个不见阳光的盛夏。
第二十章一双冰冷的手忽然从后死死捂着了他的嘴。
十年前,南区。
那是一个盛夏的黄昏,落日走到了水平面边缘,天边翻涌的红霞如血,晚风吹起悠长的哨子,柳叶在半空飞旋,十六岁的盛愿上完一天的钢琴课,徒步走回家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两个不认识的高大男人。
两个Alpha互相对视一眼,盯着盛愿面无表情问:盛愿?
盛愿望着他们后退半步,礼貌而疏离地回答:你好,你们是?
少年时的盛愿真是生的唇红齿白,五官端正又精致,一双桃花眼干净漂亮,身材比例相当顺眼,用以前的话说就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来者不善的Alpha自顾自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突然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出手在盛愿后颈一刺
那动作老辣而迅疾,疾风闪电似的,少年盛愿根本来不及防备,眼前徒然一黑,强烈的麻痹感冲脑窜起,他一头向前栽倒,没有一丝挣扎地被塞上了面包车。
Alpha收回指缝里的微型麻醉剂,在车里抽了盛愿半管血,雷厉风行地做了腺体分化检测,然后低声对同伙道:是三级腺体。
同伙Alpha拍了拍手,说:收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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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愿是在一阵剧烈颠簸中醒来的,他的双手被粗糙的绳子反捆了起来,应该是被囫囵扔在了后车厢里。
他睁开眼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只是无声无息地观察着路边的环境从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看,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群魔乱舞的东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