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备好,我叫人去大哥那里送个口信,带了百来侍卫,其中混着些武艺高强的暗卫,绝对能在京中保命。
洗漱、换衣皆在车里,她们俩有条不紊,把我收拾成能见人的样子。
马车驶得极快,稍有些颠簸,不到一刻钟,我就到了威宁侯府门口。
亮出身份令牌,我一路赶到产房外。带出的侍卫披甲带刀,围在外面,还有些跟着我,把侯府众人吓得不轻。
在外等待的人一齐跪下来要行礼,我挥挥手,问谢承安莺娘如何。
他眼下青黑,脸色惨白道:
先前已喝了一碗催产药,怕是不够。
药力太重她受不住,不喝,孩子出不来。
那要如何?我问。
再喝一碗催产药,也许能保住莺娘肚子里的孩子。谢承安声音干涩。
不喝能生吗?我仿佛问了句废话,没心思懊恼。
胎死腹中,莺娘也保不住。谢承安惨然道。
喝了就会死?我听不到痛呼声,却闻到血腥气,十分担心莺娘。
是不喝也会死。谢承安颤抖着说。
去给郡主把脉。
我看向戴着面具的谢临徽,介绍道:
这是宫中的神医。
第52章归天生死有命,殿下节哀。
即使谢临徽身量修长,看起来是个男的,也没人阻拦。
产房外听不到莺娘的声音。
我实在忧心。
求你求你救救她。
谢承安重重跪在谢临徽身前,眼中血丝密布。我实在难描述他此刻的神情,仿佛要失去比生命更贵重的东西,想抓紧,又无力。
只要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承安嘶声求道。
威宁侯夫人高氏欲开口,终究呐呐。
就算是我亲自动手,只怕此刻也无力回天。谢临徽似有些动容,然而也低低一叹。
求你。只要有一线希望
谢承安低头欲磕,被谢临徽拉起。
我尽力。
谢临徽在一边净手,正要进去,我追问:
我能不能看看莺娘?
殿下,女人生孩子是很可怕的,殿下还是别看的好。他声音压低,不想在谢家人面前暴露,与平时很不同。威宁侯仍然不着痕迹打量了他好几眼。
我不怕的。
那殿下进来吧。
我谢承安也想进来,被谢临徽一个眼神瞪回去。
我跟着谢临徽,头重脚轻跟进去。扑鼻的血腥味叫我胃里只冒酸水。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想不起来了,睡前还喝了两大碗粘稠苦涩的药汁子,翻涌着,十分难忍。
莺娘穿着素白软衣躺在床上,胸下盖着一层薄锦,没露出什么,只是薄锦上泅开大片血迹,触目惊心,她脸色白得发青,阖着眼睛,躺在那里,叫我心里一颤。
谢临徽取出银针,不知是止血还是什么,匆匆扎下。他先是握住莺娘手腕探脉,又看莺娘的眼珠,愈发严峻。
事急从权,也没人说什么要悬丝诊脉的傻话。
我心知不好,定定站在那里。
最好的情况,也只能保小。
谢临徽低声道。
莺娘似是听到,费力睁开眼睛,然而她一双眼睛里,半点光彩也无。
那就保小她唇动了动。
我听到微若蚊呐的声音,心里一疼,问谢临徽:
我这里有一根千年人参,百年人参也有,能不能用上?缺什么好药,我都找来。
我先开方子,殿下,你陪她说会儿话,对了,千年人参可以切一片。
我看向甘棠,她点点头。
谢临徽几针扎下,转身出去,我站在莺娘床边,眼有些花,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没多久,谢临徽就端了一碗药过来。
我接过,手有些发颤。药汤份量不多,我喂莺娘喝下。
她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双眸含笑,然而那笑也带着无尽的凄然。
这一碗药,可是能要莺娘的命?
我欠她良多,我还要好好照顾她,虽然不能给她正统公主出身,也能叫她享尽荣华富贵太晚了,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喂她喝这碗药。
郡主,用力,把孩子生下来。
稳婆连忙去揉莺娘的肚子。
孩子朝向很好,郡主一定能生下来的。谢临徽鼓励道。
莺娘点点头,咬着软布,跟着稳婆的话使力。
我握着莺娘的手,只觉得冰冷枯瘦,不像一个妙龄少女,心酸至极。她已经顾不得太多,也死死抓住我的手。我不觉得痛,这一抓,反倒叫我安心,万一莺娘能救回来呢?
看到头了,郡主,再使把劲
莺娘额头上纤细的血管暴凸,表情狰狞,口中的白布也染了血,怕是已咬伤唇齿。
连呼痛也不准,谢临徽就怕莺娘泄了这口气。
出来了,出来了
我听到稳婆欢欣的声音,稳婆突然脸色一变,谢临徽接过浑身鲜血的孩子,剪掉脐带,声音温煦:
郡主,是个漂亮的男孩儿,我先带孩子出去清理清理,你若有什么心里话,只管叫人说,别憋在心里。
莺娘点点头,目光涣散,软布被取出,果然嘴唇被咬破了,齿缝里都是血。
再喂一片人参。谢临徽转头吩咐。
莺娘含着切下的千年人参,就着热汤咽下去,歇了会,才问:
殿下,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不丑。一点也不丑,我再没见过比莺娘更好看的姑娘。一下子,我就看不清了,眼泪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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