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去我的公主府,做我的驸马。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燕国。
但我心中也松了口气,好在他同我没有旧怨,也没有世仇,不在一起也无妨,别兵戈相见就很好了。
陛下。我不知与他说什么,向他行礼。
作为使臣,我面见君王,不必下跪。平礼还是要行的,他伸手扶我,手中温度一如既往。可能是因为身份变换,我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先入座,我坐在他对面,谢临徽与张简立在我身后,我们先谈国事。
梁国已乱,若让犬戎扎根梁地,必成我等心腹大患。我看着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这样一双手的主人,以微末之身登上帝位,搅动风云,又能从我这里图谋什么呢?
殿下所言有理。他附和,为我倒茶。
朕亦打算与燕国合作。
既然在大问题上达成共识,接下来就要谈合作具体事宜。
来之前我与大哥商量过,如今只要与苍国商谈,再定下盟约。有些地方能退让,有些地方不行。
我以为他会很强势,会寸步不让,但他总用那种温和的、纵容的眼神看着我,言语不多,每次都直指关键之处,有理有条,不偏不倚,没有故意借此压制燕国的意思。就连两国臣属都看出他对我态度有异,难掩惊异。
和谈十分顺利,毕竟我们瓜分的是梁国的土地,不外乎谁多分、谁少分。等收复梁国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安置流民,修筑堤坝,短时间内,燕国和苍国没有利益冲突。
殿下赤子之心,良才美质,朕见之甚喜。临别前,他邀我论道。
我有许多话要问他,自然同意。总不可能他看出我是天生的修道种子,才从苍国赶去梁国,日日侍奉吧?
他今日有些不对,你们之前见过?六姐姐私下问我。
见是见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好告诉六姐姐,他要做我的男宠吧
他说的话,听听就是,别被他带去修道了。六姐姐叮嘱道。
他真有这么喜欢修道吗?我问。
假如他一心向道,那他究竟在我这里图谋什么,难道我是什么灵药转世,或者八字有异?
陛下从少时开始修道,苍国一位道行高深的老道长说陛下天生道心,可惜还有尘缘未了。
等了却尘缘,应该能修出什么来吧。六姐姐语气有些不确定。
原来如此。我心道,他怕是来找我了却尘缘的。他刚开始时,总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像是在看我,又像在看别人。
难道修道有成真能白日飞升,或者可以长生不老?假如真能飞升,那他教我修道,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他都能一边修道,一边当皇帝,我自然也能一边修道,一边当公主。
如果拿我了尘缘,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进门后,他突然抬眸看我,声音一如既往清润,只是少了以往作为夏流时的恭顺。
殿下瘦了。他说。
我瘦了会妨碍你修道吗?我反问。
修道如何能与殿下相比?
我不想让女子虚度光阴,才说一心向道。真正的方外之人,怎会坐拥天下?
他神色坦然,坐在那里,不需要过多言语,便有无上威仪。
你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我又不是小孩子,大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今日不是要与我论道吗?我不想听他说这些真假难辨的话。
殿下想论什么?他问。
我都可以。我以前虽然想过当道士,但那时候是为了逃避婚约,并非真的想出家。
殿下知道六道轮回吗?
嗯。我点头。
人死之后当入轮回,地府望乡台上有一面镜子,可照前尘往事,我好像一直徘徊在镜前,不愿转世,曾在镜中看到了与你的过往。
我欲言又止,看他像看二傻子。
我从年少时开始做梦,梦见即将发生的事,梦见我死时的样子,每日都会做梦,有时醒了想不起来,有时能想起来。
我总是梦见你。他叹息。
梦见我什么?我只觉得荒谬。因为莫名其妙的梦,他就来苍国找我?
许多。
梦见你幼时在冷宫长大,要摘树上的辛夷花炸着吃,梦见你吃胖许多,被六公主催着跑步,梦见你在御花园捉鱼、摘花、种菜
这些都可以查出来。我不信世间会有这样玄奇的事。
他仍然是一副清淡从容的姿态,的确像道家真仙,自有一种出尘之气。
不止梦见了这些,还有未来会发生的事,比如今年冬至以后,北地大雪连天,商路断绝,粮商低价购粮,再高价卖出,尸横遍野
又如三月,苍国地动,我提前梦见,便让当地百姓出京观看祥瑞,最终无甚伤亡。
从我做梦开始,未来就已经发生了变化。梦只是梦,我倾慕的是坐在这里、与我论道的人,并非梦中人。
他说的地动,却有此事。
我偶然瞥见,觉得神奇,至今还有些印象。
如果是未卜先知,便说得过去了。
那你梦见的未来是什么样?
为什么会认识我?
梦里的我和现在的我又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我,眸光明明灭灭,十分复杂,不知从何说起。
很难回答吗?我实在猜不出,假如他不来苍国见我,我们一生都未必会见面。
梦只是梦,眼下为重。
他终究没有说梦里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我活了多少岁,是不是寿终正寝,最后嫁给了谁,有多少个男宠?我太好奇了。
虽然梦只是梦,但谁不想知道未来呢?
我比你死得早。他面无表情。
那我嫁给谁了?还是谁都没嫁?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除了我,还能是谁?他反问。
啊我错愕地看着他,既震惊,又觉得奇怪。虽然他确实是我喜欢的长相,我们也无话不谈,但与他成婚,我从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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