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瑜不接话。
胡王升心中一叹,沉默片刻又问她:听说你被禁足前想见我,是要与我说什么?
一年多以前想说的话,你今日来听,不觉得有些晚么?窦瑜没忍住顶了他一句,又觉得这种赌气无益,垂眼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早就忘了。
你过去纠缠不休,我
胡大人。窦瑜张口打断他,平静道,我已知错了。你不必几次三番提醒我自作多情。
趁着胡王升微微失神,她又说:若无事,我先走了,往后自会尽力避着大人。
见她转身转得果断,再去阻拦反而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胡王升神色几变,最终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
窦瑜禁足的时候,重病难愈的消息被他的下属探查得知,又自作主张告知于他。那时他只觉得她在卖惨乞怜,毕竟这是她最擅长的事。他并不想打探窦瑜的种种消息,后来也就下令不许他手下任何人再靠近窦家外宅。可今日见她清减了许多,不免有些后悔过去对她太过冷酷。
若阿琦还在世,怕也要责怪自己。
众人离开马苑后不久,便被宫人请去皇后宫中参加宴席了。
唯独姜九娘因被马惊了神,腿软得连行走都艰难,向皇后告罪后便随母亲离宫回府了。徐仪倚在皇后身边听她柔声责备了几句,不反省自己,反怪姜九娘胆子小,扫了大家的兴致。
去过马苑的娘子们一一回到了家人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议论公主的不是。
皇后宠爱女儿,三言两语将此事轻轻揭过了,又和女儿一道受了众人的拜礼。等圣上和太后太妃临驾,方才开席。
今年设宴在水榭之上,桌上美酒满盏,流水一般的珍馐佳肴被宫人次第穿帘呈上。水榭四周挂满厚实的锦帘,窦瑜只庆幸自己坐在主位附近,离炭笼比较近,还能暖和一些,正奇怪怎么不在殿中摆席,忽然听到一阵极其悦耳的丝竹声和荡起的潺潺水声。
一只精巧的画舫正缓缓驶向池水中央,船头站了位披着轻纱的美人儿,随着乐声轻巧起舞,体态婀娜,极尽妖娆之姿。原来是借这片水景安排了献艺。
可怜大冬日的穿这么薄,窦瑜光是看着就觉得冷。她往圣上的方向看,正好撞见皇后以邀功的情态与圣上低语。
只是圣上看起来并未被挑起兴致,可有可无地看了一阵儿,便偏头和一旁的文娥太妃说起话来。母子二人多日不曾见过了,圣上细致地询问着太妃的身体和近况,不过即使是九五之尊也要顾忌亲娘的面子,说了几句又转而和另一侧的太后亲昵交谈。
文娥太妃头戴素冠,乌白交杂的发丝整齐地束起,保养得异常柔润。她身穿一件卷枝云纹广袖蓝袍,眉眼温和带笑,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其实她已是六十余岁的高龄了,虽仍能骑马,却不能久坐,故而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席了,也没人敢计较和怪罪。
胡老夫人仍拉着沈嘉同坐,看起来对她更加满意,要是孙子胡王升就在此处,怕是要即刻请圣上和太后给这双小儿女做主赐婚了。沈嘉一边慎重仔细地应付着老夫人,一边却时不时向窦瑜的方向投来视线。在马苑时撞见胡大人与庆云郡主的对峙,想起从前的各种传言,她心中沉沉的,总觉得传言有虚,对庆云郡主有太多偏见。
窦瑜刚骑过了马,痛快跑了一场,肚子里空空如也,自顾自拿起玉箸吃起面前的几道菜。母亲徐月坐在她旁边,几乎没怎么动菜品,只不时和太后说上两句母女间的体己话。
等窦瑜吃到四五分饱,文娥太妃身边的庄嬷嬷越过众人行至她身侧,俯近她耳边低声说:殿下,太妃娘娘要见您。
窦瑜看了母亲一眼,与她示意过才起身随庄嬷嬷去往文娥太妃的旧宫。两人还在路上走着,庄嬷嬷就忍不住说:太妃娘娘念叨您好几天了,这次终于能见到您,才好放下心来。又提起她从前养的小棕马,穿庭养在行宫里,见不着您这个主人,一开始经常不肯吃草料,饿得都瘦了一大圈,好在慢慢养了回来,又精神奕奕了。
等过了年,我就去行宫把穿庭带回家。她在被禁足前请求二哥将她的马送去了夫河山行宫,托付给文娥太妃代为照料。穿庭和惊雪一样极通人性,一定也很思念她,两匹马往后还能一起做个伴。
她进殿时文娥太妃正在煮茶,早已卸了冠,披着头发端坐在桌边。从前太妃打趣她,说自己身边养过的娘子无一不是规矩妥当、尽善尽美的,只有她像只泥猴子,漫山遍野乱窜。
师父。窦瑜鼻子酸了,尚还离着几步远,便深深地福了一礼。
来,让师父瞧瞧你。文娥太妃紧忙朝窦瑜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
待窦瑜坐下后,她端详了好一会儿,柔声说:瘦了。刚刚在席上不方便说话,她不着痕迹地将窦瑜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颗心都要看碎了,有些后悔让这孩子吃了这么久的教训。
将煮好的茶放到她手边,文娥太妃又道:当初我不为你求情,你可怪我?
窦瑜摇摇头,端起茶盏,郑重道:我已知错了,往后一定不再犯傻。
文娥太妃摸摸她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他亲口要圣上罚你,不叫你受这一次苦,你永远放不下他。
何况他那个祖母,眼睛长到天上去。她对胡老夫人的嫌弃溢于言表,你嫁过去也是被她磋磨,何苦来哉!
见窦瑜捧着茶杯乖巧地喝,太妃眯着眼,说:我要是有个亲孙儿,就叫他娶了你,让你做我的孙媳妇。什么胡王升李王升的,我看啊,通通配不上你!
伤感的情绪转瞬即逝,窦瑜玩笑着反驳:您怎么没有孙儿,宫里好几个呢。
宫里那些文娥太妃摇摇头,嫁进宫里有什么意思,一关就是一辈子。她斜眼看着窦瑜,不是所有人都如我这般好运气,还能从那笼子里逃出来。
窦瑜点点头,表示赞同。
文娥太妃笑着展臂把窦瑜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和蔼说着:你等着吧,师父定然仔细给你挑一门好亲事。
第17章闫家琴会郭素认出了自己过去的爱马,
窦瑜年初五才从宫中回来,因太后要留爱女徐月小住,她便也不得不随母亲留下。
听说姜九娘来宫里一遭吓出病来了,德高望重的老祖父姜国公抱着官帽进宫里哭诉,圣上气得罚了徐仪禁足,连皇后都一并斥责了,怪她教女无方。后宫里闹哄哄地过了一个新年,徐仪不服气,在寝殿里又哭又叫砸坏了不少东西,太后也跟着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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