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一旁的窦晏海见她越说越吓人,当即出声斥责。
杜舒兰被他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说:是、是外头在这么传,我不过学舌罢了。她看看老夫人,又看看窦大爷,见两人都是面色铁青,忙紧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拿眼睛觑着身边的男人。
窦晏章和她一同得到的消息,表现得比她沉稳许多,接了她的话沉声说:舒兰此言也并非耸人听闻。这几家的郎君娘子都是忽然得了急病去世的,且症状一般无二,确实,像是瘟病。
若是瘟病,岂会不传染他人?连着没了好几个,早该蔓延开来了。窦晏海仍是不信。
老夫人将手握在椅子的扶手上,慢慢攥紧了,沉吟片刻,说:宁可信其有啊,不管是瘟病,还是旁的什么病症,咱们先闭了宅子,小心谨慎为上。
老夫人的这道命令一下,府中众人自那一日起就小心遵守着,鲜少有人外出,除了家里几位爷都有官职在身,不得不照常上朝,连经常不着家的窦二郎都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
初十这一日,窦家大爷终于带回消息来,说是太医已经找出了病症的源头,居然是宫里赐下的一批御药出了问题。凡宫中用药皆会经过几道查检,并记录在案,而这一批毒药材不知为何躲过了筛查,混入了正常药材之中。
圣上听闻此消息后勃然大怒,凡经手了这一批药材的太医都掉了脑袋。
姜九娘在宫中马场受到了惊吓,皇后曾特意赐下安神的汤药以示安抚,就害她因此送了命。梁家四娘和蒋家大郎则是在闫家高棚坍塌一事上受了伤,二人的姐姐同在后宫为妃,听说弟妹受伤,也往母家送了药材。因服药剂量和个人体质不同,症状也轻重不一,发作的时间也有先有后。
苏音站在老夫人身侧听到大爷带回的这些消息,不由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老夫人很少见苏音如此惊慌,扭头看向她。
苏音喃喃说:郡主殿下似乎也用了宫里的药。
有公主长住在府中,宫中御药自然源源不断。这次郡主受了轻伤,公主作为母亲难得关切了一回,也往荷枝院送了不少宫里才有的药材,听说还亲自带去了住在外祖钱家的善娘子那边。
第24章一份解药善兰琼满眼是泪的看着他,他
午后,窦瑜是被佰娘唤醒的。屋子里被熏得暖烘烘的,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从屋外的严冬中醒来,自骨缝间往外渗着湿冷的寒气。眼皮沉重,听到耳边有人连唤了三四声,才勉力掀开。
老夫人和四奶奶来看您了。佰娘的一双眼睛哭得肿成了核桃,嗓子也哑了,用力将窦瑜托扶起身,想喂她好歹吃些东西。可窦瑜精神不济,也全无胃口。
她早上用过了一碗清粥后就一直在沉睡,接连几日皆是如此。此刻面色如纸,唯独颧骨处浮着一抹淡淡的不自然的潮红。自梦中醒来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身的冷汗,衣衫微潮,只觉得连手指都是沉重的,难以抬起。
佰娘这两天急得嘴边都起了燎泡,一边给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哽咽道:这可怎么办!一日比一日严重了
这几天宫里的太医来了三四波,都是摇着头离开的,一帖帖药喝下去,人却一日日虚弱下来。老夫人像是又苍老了好几岁,坐在床边,轻轻搓着窦瑜的手背,流着泪反复说:可得好起来啊,可得好起来啊!
她最宠爱的幼子年纪轻轻就因意外离世了,只留下女儿窦琦和窦瑜,她这一把年纪,竟也一个都留不住吗?
阿琦死了好几年,阿瑜如今又中了毒。白发人几度送黑发人,当真如拿刀剜她的心一般痛。
祖母,您别哭了。窦瑜与祖母的手交握着,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在四婶娘身上定了一瞬,又移开,然后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
老夫人的心一紧,竟看懂了她的期盼,转头急声问下人:长公主呢?
下人埋头回道:长公主去钱家了。说是、说是善家那个小娘子,也中了同样的毒。
糊涂!老夫人另一只手握作拳,敲在床沿上叱骂了一句,简直不配做人的亲娘!
自己的孩子就要死了,她却在外面心疼别人家的孩子!老太太面上浮起厉色,见到手边团着的虚弱可怜的孙女,又慢慢转为哀伤。
窦瑜闭了闭眼睛,又有些困倦了,小声说:祖母,我累了,好想睡觉。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忍泪道:睡吧。但晚上也要起来吃东西,知道吗?
窦瑜轻轻点了点头,很快就再次睡着了。
窦老夫人回房后才得知,徐月已经回到了府上,还将善兰琼一并带回来了,就安置在自己的院子里,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着。她当即就派人去将徐月喊来,可三催四请都见不到她的人,最后撂下狠话,说她再不来,就将善兰琼撵出府,送回钱家去。徐月这才泪水涟涟地来了。
整个人虚弱至极,还要侍女搀扶。
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做的!窦老夫人刚一见她,就将手重重拍在扶手上,气得面色发红。
善娘子是病了,可你的亲生女儿也病了!
徐月在一旁坐下,眼下青黑极重,漠然缓缓道:兰琼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养病,我不安心。善兰琼的症状较之窦瑜还要更重一些,如今连说话都不能了,徐月的魂儿都没了半个,全凭执念吊着一口气。
窦老夫人以手指她,颤抖着说:你真是魔怔了!那人是上辈子欠的孽债不成?
徐月先是默默不言,忽而又落泪,您就当是我欠的债吧!拿我的命去抵,我也甘愿!
老夫人!老夫人!
外头忽然传来窦府下人的声音,苏音快步迎到门边,一把挑起帘子,就见那大喊大叫的下人气都还未喘匀,比划着大声说:是胡大人来了!
他话音未落,胡王升已经大步穿过庭院,向花厅走来。
窦老夫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老夫人!胡王升才迈过门槛,甚至来不及注意到徐月也坐在厅中,便有些急迫地开口,寻到解药了!
徐月从椅子上起身,赤红着眼,几步快走上前,紧紧握住了胡王升的胳膊,攀玉!你说什么?
胡王升展开手心,露出手中紧紧握了一路的纸包。他侧首看着徐月,因来得急胸口仍微微起伏着,道:有了这解药,阿瑜就有救了。
徐月身形一凝,忙从他手中将纸包夺过。
胡王升以为她爱女心切,也未阻拦。看着她颤抖着将纸包打开,里面放了一小枚仅指腹大小的靛蓝色凝固药粉。
怎么、怎么才这么点?徐月喃喃道。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窦家,胡王升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嘴边带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淡淡笑意:虽然看起来少,也足够一人使用了,兑水给阿瑜服下便可解毒。
徐月却道:不够的怎么够!她仰起脸,再派人去拿!这么一点点怎么够解毒!
胡王升疑惑地皱了下眉,放松的神情渐渐从脸上消失,为难道:去取药的人受了重伤,且来回一趟即便快马加鞭也要足足三日有余。阿瑜已经拖上好些天了,不能再等了。长公主可是不放心这药?我来之前已经让大夫瞧过了,药粉绝对没有问题。
老夫人又是放心又是焦急,也在催促着:是啊,快送去给阿瑜服下,她的症状日日都在加重,确实不能再等了。
徐月攥紧了纸包,愣在原地。
胡王升见她脚下不动,心中浮起焦躁来,不明白长公主为何如此犹豫,耽搁救治阿瑜的时间。
徐月却望向他,低低说:攀玉,你随我出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四下里寂静一片,佰娘失神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泪已经流干了。听到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反应慢了一瞬,还以为是侍女进来了。
可一抬头却不由惊讶地站起身,抹了一把泪,疑惑道:胡大人?她回手将床帐轻轻掩了一下,将帐子后沉睡的窦瑜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