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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嘘菊(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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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宁不肯要,低声说:我要回去了。

河翠却忽然拿起一颗糖,出其不意地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即嘟囔说:我月钱都用在这上面了,这东西可真金贵!

甜丝丝的味道化在云宁的嘴里。

云宁愣愣地含着,听到她的话,便作势要取钱袋,哑声说:那我还给你。

河翠按着他的手不肯收钱,忽然红了眼,望着他轻轻说:不是还要回院子里去么?

云宁不懂她怎么难过起来了,心口重重跳动了两下,面颊升腾热意,有些怪异之感。他强忍着突如其来的异样不适,点点头,抬脚迈过门槛,又转身将房门关好。

刚下台阶走出几步,脚下突然一晃,重重倒在地上。

河翠靠着门板缓缓瘫坐在地面,看着昏倒的云宁失神片刻,又慌张爬起身,跑回院子里去,忐忑地望向院门。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难捱,等院门真的被敲响了,又觉得他们来得这样快。河翠不敢再耽搁,拖着沉重的脚步,亲手去打开了门。

徐月带着人,去而复返。

之前徐月本是想引窦瑜入善兰琼的屋内,因为嫁衣诸物皆在那里,院中又都是她的人,李代桃僵更为方便。至于窦瑜那个形影不离的护卫,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奴才,命如猪狗,就地诛杀便是。谁知窦瑜冷漠如斯,半分不曾松动。

不想惊扰全府,着实费了些心思。

她施施然进门来。

河翠退后两步,埋着头,跪在一旁。

亲卫无声且迅速地四散开,将院中众人制住。

窦瑜一日之内第二次见到母亲,是她让人压着自己,准备给自己灌下迷药,代善兰琼出嫁。

房门紧紧关着,佰娘被堵住嘴,五花大绑丢在一边。

被喂过药的窦瑜很快就感觉眼前重影交叠,连直身坐着都困难。母亲的声音在耳边时隐时现,她忍过一段耳鸣,艰难开口问:所以我,不是父亲的女儿?而是赵野的?

徐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说:你本就不属于窦家,我将你还给他,还给你的亲生父亲。

她命婆子给窦瑜换衣。

是我对不起你。

窦瑜换上了嫁衣和金冠,盖头垂落的一瞬间徐月想到阿琦那日的哭诉,以及胡王升拒绝女儿的那番话,知道他到底还是对窦瑜动心了。

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胡王升也是知道的。

盖头下的窦瑜慢慢动了一下。

他为了阿琦,可以拿走属于你的解药。如今也为了阿琦,送你代她出嫁。

第41章李代桃僵耳边只余唢呐吹奏高亢尖锐的

来参加这场屈辱婚宴的满院宾客皆已入座,其间却听不到丝毫笑语攀谈,推杯换盏声。窦老夫人和长公主甚至没有出席,偌大的院中极为冷清,众人默默,直到喜乐奏响,又转而坠入诡异的喧闹之中。

堂中没有司礼,唢呐一遍又一遍地吹着,拉扯着在场众人的耳朵。被迫来贺者愁眉紧锁,如丧考妣。

房中。

佰娘的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身体也被麻绳紧捆得呼吸艰难,堵住了嘴,跪在地上含糊地呜呜哭叫,不停给徐月磕着头,想以此肯求她放亲生女儿一马。很快额上就见了血,泪水纵横,凄惨至极。

徐月瞥眼不去看她。

放佰娘和云宁一命已经算是她难得的仁慈了。她表情冷酷,不为所动。

背主的河翠腿一软也跟着跪在地上,只是她不敢像佰娘那样求情,即使窦瑜看不见,也朝她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又以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哭着保持跪地的姿势,长久不起身。

窦瑜被一个婆子稳稳地背负起来,柔弱无骨地伏趴在陌生的背脊上,喘息微弱。那碗迷药出自宫中,药性强烈,却不至于让她沉睡,只是头昏脑涨,几乎连手指都不能动弹,别说逃跑,便是大声喊叫也做不到,只能任由这群人摆弄。

背上的人在流泪。盖头虽然遮住了脸,一滴泪水却滑落在婆子的脖颈上,烫得婆子心有戚戚,扶着她双腿的手也开始颤抖。

婆子心中觉得她可怜,只是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长公主的手上,不敢多听多看多想,从头到尾听命行事。那个赵野出了名的嗜血好斗,手段残忍至极。庆云郡主嫁过去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婆子也有过一个儿子,十几岁时志气昂昂去从军了,两年后却只有好心人带回他的一件棉衣和一封家信,一个又一个战士死了也换不来战火的停息。婆子畏惧打仗,难免想着,若牺牲一个小娘子,就可以使万千百姓无忧,便是大大的善事。

等回去,她也会念佛吃素,祈愿庆云郡主来世平安顺遂。

婆子因为见识有限,还想不及那么深远,比如赵野若发觉新娘被替换是否会血洗奉都城。只觉得庆云郡主也那般美艳,而赵野好美色,就算偷梁换柱也没什么差别。

徐月知道窦瑜说不出话来,但依旧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我对你虽无养恩,到底有生恩在。今日你代长姐出嫁,我感激不尽。

虎毒不食子啊。婆子听清这几句残忍的话,将头埋得更深,恨不得此刻耳朵都是聋的。

窦瑜语气嘲讽,无力道:你疯了。

徐月僵硬地扯起嘴角,嘴唇张合,几乎无声地说:这是赵野欠我的。

窦瑜就这样被背进了一顶小轿中。她眼前有盖头遮挡,无法视物,但感觉更为灵敏,身子才刚陷入轿中便迅速冷静了下来,心想寻常的车轿绝没有如此逼仄。

她含泪憋着一口气,蓄起一股力努力抬起手摸索着触向身后,屈指轻轻敲击,又以手丈量身体与四处的距离。缓慢而艰难地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满头大汗,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

但也大致确认了此处为何让她感到异样。

这是阴阳轿。

这种轿子正反皆有门,前部与尾端肉眼看起来几乎一致,分不清哪边是面前,哪边是后面。轿中以木板相隔,共可以乘坐两人。想来她们就是想用这顶轿子,在到府门口的这段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与善兰琼调换。

可即便她猜出自己身处何处,暂时还是没有办法逃离,暗叹道:难不成真要认命替善兰琼出城?

赵野真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哀伤或是要死要活无济于事,她脱力地躺在轿中,强忍眩晕昏沉感,努力想着办法。

胡王升入宫跪求圣上收回成命无果,改口恳请做送亲使者。见他固执,圣上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想要带善兰琼走,不管放她去哪儿,都比出城受辱要好。来时的路上短暂的谋划过后,命送亲队伍停在府门前,自行进入了府中。

待他赶到的时候,长公主不知去向,门口有宫中派下的重兵把守。他凭借送亲使者的身份才得以进入房中,见善兰琼还没有换衣,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足抱膝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眼周红通通的,面色如纸,状若游魂。

他大步走近,蹲下身,沉声与她说:起来先换上嫁衣!途中我会想办法放你离开。

善兰琼怔怔地抬头看他,眼眸中映出他清俊至极的脸,又怒又怕了一整夜,此刻心中情绪再难抑制,两行泪顺着面颊滑落。

听到他此言心中更是感动不已,蜷缩的身子略动了一下,却又凝注了,踌躇道:可我走了,奉都城怎么办?

屈辱忍让绝非长久之计,今日妥协,焉知赵野来日不会得寸进尺。胡王升看着她轻轻说,守护奉都城是我们将士的职责,而不是你的。

善兰琼眼底又是一热。

很快她被胡王升自地上扯起,呆呆地顺着他的话去做。可等她走到桌边,看着桌上堆叠的嫁衣,眼中却露出茫然之色。因为这衣裳似乎与昨夜宫中送来的那件略有不同,虽然皆是红衣金冠,绣纹又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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