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祖父共乘一辆,一路在车厢中大眼瞪小眼。
秦风海最先打破沉默,问:我惹珠珠生气了,难道你也惹她生气了?
闻言,郭素摇头。
秦风海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我是帮不了你了。
先一步赶到崔家的窦瑜心情同样不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气何时变得如此捉摸不定了。
她自己的心思难不成还要强迫别人来猜不成?别人猜不到,又忍不住迁怒。应当是被祖父和表哥宠坏了,才会这样不讲道理。
但想到表哥毫无怨言地为自己挑选合适的婚事,说不定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等着她一点头,便会直接将她嫁出去。想到这些,她那点隐秘的心思又说不出口了。
从前追着胡王升身后跑的厚脸皮哪里去了?窦瑜恨不得敲自己的脑袋。她越想心中越烦乱,忽然自亭中站起身,四顾寻找表哥的身影。
崔家乃云水郡豪富之家,就连城中的仙顶阁都是崔家的产业之一。宅邸极阔,亭台楼阁无一不精美绝伦,她置身的这处凉亭外围居然是一片水波荡荡的湖。可惜赶上天色不好,云霭沉沉,湖水也显得灰暗了,怕是又将有一场大雨。
崔家还特意建了奢华的雨棚。窦瑜过来的路上,雨棚内捧着酒水瓜果的仆婢络绎不绝,不断在其间穿梭。
胡贞一把撒下鱼食,近处各色肥硕的鲤鱼涌动摆尾,圆滚滚地挤在一起。她感慨道:崔家的灵鱼湖声名在外,这些鱼竟养到这么大了。
窦瑜倚着围栏发呆,她从未见过体型如此大的鲤鱼,看着它们争相抢夺鱼食,渐渐放下心中的胡思乱想。
两人在亭中坐了一会儿,崔明英才姗姗来迟。
崔明英穿一件朱红褶裙,上配粉白小衫,高高挽着发,面如桃花。脖颈上是一串珍珠项链,其间垂着一块镶金玉牌,从头到脚满身富贵,连翘头履上都挂着珍珠。
她与胡贞自幼相熟,也不客套,一见面就抱作一团。
胡贞为窦瑜和崔明英介绍对方,二人相互福礼,算作相识了。
窦瑜见到崔明英后,记起自己居然是见过她的。
之前她和表哥在郡郊跑马时,一群少年郎认出了表哥,跑来打招呼。崔明英当时就扮了男装混在其中,所以才令她印象深刻。
不过此刻看崔明英的表现,仿佛是与她第一次相见,便猜出她不希望自己提及上一回的事,所以也只当是初见了。
胡贞拉住崔明英的手,忽然道:方才我见到你了,在金露楼那边的垂花门旁与人私会!她神情还有些促狭。
崔明英顿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脸也迅速红了起来。
亭子里只有她们三人,且胡贞应了崔明英所求,要帮她与窦瑜相识。之前还没想明白缘由,意外撞见了刚刚的场面,才恍然大悟。
此刻她也就不避着窦瑜,笑着打趣崔明英道:怪道你这丫头肯低头求人,原来是想给珠珠做嫂子!她又去拉窦瑜的手,拽窦瑜到身前,快来瞧瞧这个美人儿,做你嫂子你可满意?
胡贞还是口无遮拦的性格。
震惊之色从窦瑜面上褪下,但脸色仍然不大好看。她自己也知道,立即垂眼掩饰,眉心微微皱着。
崔明英飞快地看了窦瑜一眼,抬手重重拧胡贞的脸皮,嗔道:你这嘴松的臭丫头!
放下手后又表情复杂道:他带着随侍,我也带了婢女,就在前头路上碰了一面,是哪门子私会?没想到短短两句话的功夫,还被胡贞撞见了。
崔明英让府中下人故意带郭素走了金露楼那边的小路,在必会经过的垂花门前拦住他,问他前日为何不来赴约。
尤其昨日得知舅父受罚,她心中又愤怒又伤心,忍不住怪他:你明知盗令牌骗你相见的人是我,为何要罚我舅父!
魏将军遗失令牌,自然当罚。郭素连解释的话都惜字如金,说完抬脚便走了。
明明那日郡郊初遇,他对自己的妹妹笑得那么温柔好看,对别人却总这么冷冰冰的。崔明英被他的冷漠刺伤,在金露楼下独自坐了许久,过来的路上也失魂落魄。
但她又不想在郭素妹妹的面前表现出失意和沮丧,被察觉出自己是一厢情愿,所以语气里带了些羞意,听起来仿佛二人之间真的有别样的情愫一般。
崔明英朝窦瑜凑近了一些,主动示好道:早听说郭大人有个宠爱至极又美貌至极的妹妹,今日见了才知道传言不虚,我看了也喜欢得不得了。
她虽主动讨好窦瑜,内心里对窦瑜却有些微妙的嫌弃。即便郭素未明说,云水郡中的人也知道秦珠不过是郭大人的表亲,无父无母,只能赖在郭大人身边,依仗着他的庇护。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未来能借郭大人的势攀上一门好亲事就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窦瑜与崔明英对视,看出她眼中柔软笑意包裹下的轻慢,慢慢自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一直到崔家的这场宴席结束,窦瑜心中堵塞的那股闷气还是无处宣泄。
离开时崔家连老带少出门相送,言语恭谨,一直小意讨好着,但面色都不太好看,她也没心思探究,独自钻进马车。
阿瑜?郭素走到车窗下,隔着车帘轻轻唤了她一声。
今日在崔家,她自我开解后还想立刻找到表哥,决定不再这么没头没脑地任性下去,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了。
生气后,互相说过话就算和好了。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认为的。
没想到会撞上崔明英这档子事。
她没有理会车外的表哥,命车夫驾马回府。
回府后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里,等到晚饭时候依旧没有去前院。几个婢女见了她这几日的表现,心中都是又奇怪又担忧,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也没有得到回答。
屋子里静悄悄的,茂娘推推佰娘,示意她再去问问。
窦瑜面朝内侧,躺在帐子里不说话。
佰娘脚步轻轻地凑近,将帐子撩开,关切问道:娘子,您饿不饿?
窦瑜瓮声瓮气地回:不饿。
她用手指在被子的绣纹上划来划去,提不起精神。
过了半个多时辰,太阳都要落山了,院子当中昏黄一片。打开院门后看到郭素,茂娘就像看到了救星,喜悦地跑进屋内通禀。
窦瑜猛地从床上坐起,自帐子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沉默了一会儿,道:就说我已经睡了。
佰娘和茂娘更觉得奇怪了,不约而同地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窦瑜又缩回了帐中。透过纱帐,能隐约看到她盘腿坐在被褥上的纤细身影,佰娘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门,去向郭素转达她的话。
窦瑜裹着被子垂头丧气地坐着,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屋外的声响,可惜完全听不清。或许表哥根本没有进入院中,又或许已经走了。
佰娘很快回到房中,来到床边,掀开床帐,呈给她一只黑褐色全无花纹的匣子。
大人给您的。佰娘道,说是一个机关匣子,逗您开心。
佰娘见她仍是没有反应,还以为不会接过去了,无奈地欲将手收回。
窦瑜的身体动了动,在她收手之际将匣子从她手上抱进了自己怀中。然后缩在被子里摆弄这个其貌不扬的匣子,在手中转了几圈都没能找到锁扣,一寸寸摸过,最后拇指按到一处可以滑动的木板,才惊觉这个匣子的独特和奇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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