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们一家人走进书房,陆双羊笑道:我倒觉得自己有些碍眼了。
他站起身,从郭素手上接过秦晓抱进自己怀中,颠了颠,逗得她咯咯笑。只抱了一会儿,又察觉到她想坐到书案上去,便看向郭素。
郭素望着女儿,道:让她坐吧,她喜欢。
秦晓一沾到书案立刻开始四处爬,显然很熟悉这个地方,也是被郭素宠得没边儿了,案头的公文都没有收起来,并不怕被她碰倒碰乱。等她爬累了,又抓起书案上的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倒也知道不去乱碰有字迹的纸张,只要空白的。
陆双羊见她架势十足,凑近想看她在画什么,见她一本正经地十分可爱,笔下又黑黑地糊作一团,忍不住去扯毛笔的顶端逗弄她。几下之后显然惹得她不耐烦,出其不意地挥笔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抹出了长长的一道浓黑。
陆双羊失笑。
秦晓!窦瑜见女儿又拿笔往别人的身上画,上前阻拦,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又点了点她鼻尖,不可以这样。
让下人带你去换身衣裳吧。郭素揉揉女儿的发顶,对陆双羊道。
你十几岁的时候还敢捆住我的手往我脸上画,你女儿也只在衣服上画罢了。陆双羊并不在意。
郭素看向他。
窦瑜抱起女儿的手一顿。
陆双羊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笑意,说完立即反应过来到自己一时失言,心虚地望向一旁的窦瑜。窦瑜看了他一眼,表情倒是如常。
第96章[最新]正文完另一个也实现了。郭素凑近
秦晓对书房内的异样气氛无知无觉,只顾张开手臂扑进母亲香香的怀抱里。
她手上都是墨渍,我先抱她回去了。窦瑜托起女儿,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微微笑着道。
陆双羊看了看她,又扭头看向郭素,不敢再说话。
见过父亲的秦晓也已心满意足,乖乖地爬回母亲肩头,出门时还朝留在书房的二人摆了摆小胖手。而窦瑜迈过门槛,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陆双羊以和蔼的笑容回应了这个可爱的小丫头。等窦瑜走了,他才犹犹豫豫地说:我好像闯祸了不过应当也不会露馅吧。
但愿不会。他又自言自语补充了一句,随后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来,望着郭素。
郭素低垂着眼,倒也没生气,面上也没有其他的表情,又慢慢坐回到书案后面。
你不跟着过去么?陆双羊询问的话一顿,转开话题道,我看我还是先走吧。
他自知惹了祸,不敢再留下碍郭素的眼,也不试图掺和他们夫妻间的事了,连忙告辞。
待目送陆双羊离开之后,郭素又在书房里坐了很长时间。这一段时间里,他的身形像是在椅子上凝固住了,视线落在房中虚空的一点,回忆起从前的事来。
他在通州初见阿瑜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可怜的丫头。成亲这样大好的日子,却因为遭遇祸事不得不中断,一身吉服脏兮兮的,脸也蹭了泥灰,狼狈得不成样子。又觉得她吃力握剑护住胡王升的模样脆弱又勇敢,火光下一双眼睛泪盈盈的,明明自己也很需要保护,却努力想要保护身后的人。
胡王升恢复了记忆,与她的婚事也作废了。后来有很多人不知道内情,说她死缠烂打,说她冥顽不灵,可他却知道胡王升对她的亏欠。
如今她嫁给了自己,夫妻间本应当亲密无间,可他却因为心中的恐惧不敢和她坦白,难不成自己真的要装一辈子的傻吗?更何况,阿瑜怕是早已经知道了,只是在等他主动言明。
念及此,他倏然起身,大步走出书房,回了院中。
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都不知跑去了哪里。郭素想,应当是阿瑜有意将各处的下人都暂时打发走了。他站定在门口,将手轻轻扶在门上,又没有立刻推开,这样略停了一下,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他立刻抬眼。
窦瑜出现在门边,方才穿的那身衣裳都还没换,盯着他,问:怎么不进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又道:你再不回来,菜都要凉了,还怎么吃?语气微微紧绷着,强压着情绪。
郭素紧跟在她身后走进房中,落了她背影的眼中情绪深重,满是愧疚,见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屋内一个下人都没有,女儿也被抱走了,而在他习惯落坐的位置前,摆放了一小盘炒笋。
窦瑜已经在桌边坐下了。
他也随她默默坐下,无须她催促,又主动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笋放入口中。这些菜放置了一会儿都已经没有热气了,笋的味道也显得更加怪异。他从小就很不爱吃这种东西,但此刻一口一口地吃着,细细咀嚼,直到吃完了整盘菜。
期间窦瑜一直没有说话,等他吃完了才忽然道:不是不爱吃么?
你想我吃,我就吃。郭素搁下筷子,抬头看她。
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糊弄过去了。窦瑜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掩饰般从凳子上站起,快步往内室走。
郭素立即起身追上去,先是握着她的手腕,等她脚步停下后又从后面抱住她,手臂渐渐收紧,急声道:我错了。
窦瑜用力挣开他的手,继续走向妆台边找出了一个镶着孔雀石的红木盒子。她深吸一口气,将盒子打开。里面共分两层,她取下最上面的一层,又从最底端摸出来一个信封。
她手上攥着这封信,转身几步上前,用力拍在郭素的胸口上,道:你打开来看。
郭素捏住薄薄的信封,垂眼将它翻转到正面,立刻认出了这封信这是他当年出征前派人送给她的信件。
里面写的一字一句,他自然不会忘。
认得吗?窦瑜板着脸问他。
郭素嘴唇一动,道:认得。
装出的冷漠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对着自己深爱的人,怎么可能忍心真的呵斥责怪。她既气他隐瞒自己,更心疼他的遭遇,轻声又哽咽地说:我在禁足的时候一直对着这封信练字。上面的每一句话,我都照着写过无数次,也无数次在想,写信的这个人当时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觉得我是个麻烦,急着摆脱,还是
没有。郭素迅速打断她,深深看着她,道,我从没有觉得你是个麻烦。
你承认了。窦瑜抬手抹了一把掉在脸颊的泪,手指轻轻颤抖。
郭素点头道:阿瑜,我怕你觉得我是个怪物,怕你畏惧我。
陛下也知道吧,不然怎么会如此信任你。窦瑜吸吸鼻子,他畏惧你吗?
郭素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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