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中午的课一般是孙修仪、赵婉仪、惠嫔三人一起上,曲红昭一般都会留她们几个一起用午膳。
孙修仪正对曲红昭感叹:娘娘,嫔妾没有想到,读书原来也没有那么枯燥。听颜姑娘讲史,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曲红昭逗她:那是读书有趣些,还是打牌有趣些?
那自然还是打牌更有趣,孙修仪很是遗憾,但这不是没办法一起打牌了吗?退而求其次,读读书倒也不错。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读书。
她那哪里是喜欢读书啊?赵婉仪无情揭短,她就是喜欢听表扬,之前她还三天两头地赖在寝宫补觉不肯去上课,后来是颜姑娘赞她天资聪颖、坚持下去必有所成,她才积极起来的。
你胡说什么?我就是喜欢读书,孙修仪反驳,我的梦想可是将来要写一本游记的,现在这是为我的梦想做积累。
曲红昭摸了摸她的头发,感叹:颜姑娘真是位好师父,看来我应该再给她加一份薪银了。
她向颜如归提起这个时,后者愣了愣,并未扭捏推辞,只拱手一拜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不用这般客气。
奴婢本就该谢娘娘慧眼识人,肯给我这样一个机会,颜如归笑眼弯弯,这两年在外时,奴婢最常听到的指指点点,便是问女子读那么多书到底有何用处。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奴婢如今可是在宫里拿着三倍薪银啊。
就算你再拍马,我暂时也没有给你加四倍薪银的打算。
颜如归便笑了起来:值得一试嘛。
她想了想,又问道:奴婢可不可以问娘娘一个问题?
请讲。
您为何要让其他娘娘们跟着奴婢进学?这个问题她早就感到疑惑,只是之前谨言慎行,如今才敢问出口。
是她们自己想学的,李美人提出了,我就顺便问问其他人,曲红昭似乎没觉得这是一件多奇怪的事,何况,若让颜氏如归待在我的殿里,却只侍奉我的衣食住行,那可是天大的浪费了。
颜如归的神色有些异样。
曲红昭转而问起江许约:对了,你和江姑娘走得最近,有没有察觉到她家中有些不对?
有,颜如归如实点头,娘娘问起这个是打算?
明日,你和我一起去问问江姑娘,她比较信任你,你在的话,她应该会放松些。
是。颜如归望着曲红昭离开的背影,略有些感叹。
她有些看不懂曲红昭,不明白这位丽妃娘娘为何总是做一些对自己并没有实际好处的事。
她微微叹气,大概这就是好人。
宫里这些心思纯净之人,教她看着有些感慨。
因为她总觉得这份纯净不会长久,纯净的心本就是世间最容易被打破的东西。
康宁宫。
太后娘娘正姿态优雅地饮着一盏茶。
淑妃就站在下首不远处,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后晾了她半晌,才放下茶盏:那景仪宫,日日有人来来往往的,真当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吗?
淑妃不作声。
跟着颜氏女读书?太后轻嗤,这可真是有趣。
淑妃仍然沉默。
直到太后问她:你怎么看?
淑妃才迟疑着开口:大概是为了打发时间吧。
你觉得哀家该不该插手?
她们似乎也没妨碍到什么。
尹幼蘅,太后叫了淑妃的全名,让后者全身颤了颤,你别忘了,德妃生的那个贱种是为了什么才害了本宫的儿子,那是你的二表哥,难道你就不恨吗?
提起二皇子,淑妃眼里也多了泪光:姑母,蘅儿自然是恨的,但该恨的那些人,都已经过世了。
大概是想起淑妃曾对自己的儿子一片真心,太后的语气到底放软了些:若是轩儿在世,你我怎会如此若是他做了皇帝,姑母何必要逼着你去学那些媚惑男人的手段?你们开开心心地做一对儿帝后,哀家也跟着开开心心的,多好。
淑妃被这句话所触动,在太后面前跪了下去:姑母,以后我们好好的,蘅儿听您的话去诱惑陛下,您也开开心心的,好好生活好不好?
她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太后已经收敛了表情,缓缓站起了身:今日这些话哀家不与你计较,但往后别再说了。
是。
跟哀家去景仪宫走一趟吧。
淑妃微惊:现在?天色已经黑了。
就是现在,太后说一不二,又换来身边嬷嬷吩咐道,少带些宫人,不叫人通报,咱们就去看看她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景仪宫。
太后悄然而至,景仪宫的宫人看见她,慌忙要行跪拜之礼,被她叫起,禁止任何人通报,并让下人领路去见曲红昭。
下人不敢违逆,只得带路。却没能把太后带到颜如归的课上,而是把她带到了江许约的房间外。
此时,众人正聚在江许约的房间,她的房间离宫女们的居所不远,正靠近景仪宫的外花园处。
到了房门外,太后听到门里说话的声响,显然是有不少人在。这些后妃,夜晚聚众挤在一间下人房内,实在令人狐疑。
太后心念一动,让下人搬了张椅子,坐在门边不远处,听着她们的谈话。
淑妃虽然知道她们不至于聚众怒骂太后,但仍替她们提心吊胆。
有心想弄出些声音提醒,却被太后警告地盯了一眼。
房间里正响起曲红昭的声音:江姑娘,恕我直言,江大人他有没有虐待过你?
然后是江许约不敢置信的声音:没有,当然没有!
你的刘海儿是你自己愿意留的,还是江大人建议的?
是父亲提议的,但他也是为我好,我这样丑陋,被刘海儿遮住反而自在些,江许约道,何况父亲也没有强迫我。
太后完全没想到她们聚众是在讨论这种话题,她下意识回忆了一下江许约初进宫那日来拜见时。
当时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颜如归身上,只记得这个姓江的姑娘长相似乎尚算清秀。
生得太过丑陋的女子,本也进不得宫。
如果真的丑陋到需要被头发遮起来的地步,那她必然会有深刻印象的。
连孙修仪这种被江牧的深情感动万分的人,都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了,但猜测却歪了些:会不会是江大人根本无法分辨美丑啊?
也有道理,赵婉仪接道,当初他不就是在很多女子中选了相貌普通的夫人吗?当年大家都觉得奇怪呢,若是他分不清美丑,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