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盈袖一边在她那张名单上写写划划进行加工,一边问道:对了,姐,你听说了吗?曲映芙要说亲了。
没有,曲红昭微怔,我刚刚才回了趟侯府,父母怎么没对我提起?
是觉得你需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吧?曲盈袖毒舌道,也可能是觉得曲映芙的事不重要,懒得对你提。
曲红昭无视了她的后半句:定好人家了吗?
不清楚,我这里的消息也不太灵通,只听说曲映芙似乎不太想出嫁。
为什么?
管她为什么?曲盈袖挑眉道,这是好事啊,她那副脾气谁受得了?她不想出嫁,全京城的男子都该松一口气了。
曲红昭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啊。
曲盈袖十分敏锐地从她这句语焉不详的话里提炼出情报:曲映芙那厮是不是也说过我的坏话?
曲红昭不答,用指节轻敲了敲木桌:你的名单列好了吗?
好了。曲盈袖放下毛笔,把那张宣纸递了过来。
曲红昭低头一看,手指抖了抖:这么多?等等,怎么还有女子?
也不全是觊觎我的,那几个人我特别标注出来了,曲盈袖俯身过来给她指了指,剩下的都是写给我自己的,待我出去时自己想办法,就不劳烦你了。
你是怎么做到,身在山间,还能和这许多人结仇的?
你也知道我以前得罪的人比较多嘛,如今我失势了,她们可不就要来奚落我嘛,曲盈袖耸耸肩,这些人借着来礼佛的名头,到这里逛一圈,顺便再冲着我阴阳怪气几句。
我禀明陛下,给你换一个离京师远一点的地方吧。
别,把她们奚落走,可是我现在在这里唯一的乐趣了,曲盈袖摇头,何况还能帮这里创收,这里的师父都说,自从我来了以后,来礼佛顺便捐香火钱的人都多了不少。
既如此,刚刚那位师父为何似乎对你有些不满?
曲盈袖淡定道:可能是因为我的要求太多了吧。
曲红昭低头去看那份名单,她可以想象得到,这些男子以为佳人在这里凄凉寂寞,自认为有机可乘,结果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模样。
坐在她对面的曲盈袖执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露出的手腕纤细洁白,真正皓腕凝霜雪。
曲红昭也难免起了点护犊子的心态,我这娇养大的妹妹,怎么能容那帮狗贼觊觎?
她的目光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驻片刻:还有杨尚书家的公子?
曲盈袖皱皱鼻子:他最烦人了。
他被你骂哭过,居然还敢来招惹你,真是好毅力。
我骂过他吗?我都不记得了,为什么骂他来着?曲盈袖放弃思考,算了,反正不管为什么,一定是他的错。
曲红昭提醒:是他有了妻室还来招惹你。
哦,对,我想起来了,他夫人还来找我闹过一回,曲盈袖皱眉,为什么每一次她们都认为是我勾引她们夫君,而不觉得是她们的夫君有问题呢?
曲红昭想了想:也许我可以给他找点小麻烦。
早上在朝上刚刚塞了人家老子一口沙子,晚上就决定去给儿子添点麻烦,曲红昭完全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反而饶有兴趣地思考着计划。
好!曲盈袖亲亲热热地挨了过来,姐你今晚留宿灵隐寺吗?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好啊。
曲盈袖的房间比在家中时小了不止一倍,陈设也显得素雅了许多,但这里有一张十分柔软舒适的大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她想办法命人搬来的。
据说这座寺庙,几百年内曾经住过不止一位犯了错被贬出宫的后妃,曲盈袖对曲红昭介绍,她们中有的在这里终老,有的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还有自缢的,据说只有一位重新得了宠幸回了宫廷。由此可见,帝王的宠爱是件多么缥缈的东西。
是啊。曲红昭附和。
靠别人的宠爱活着,总是不够稳妥的。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实在太多太多。
只是她们中的绝大部分,本也没有其他选择。
曲盈袖靠着长姐:姐,最近我经常会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一起玩玩闹闹,完全没有愁事,多好。
可惜人总是要长大的。
是啊,曲盈袖轻叹一声,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捡到树上掉下来的小鸟,你陪着我一起爬树把小鸟放回窝里,那时候你太小,还没学轻功,结果我们两个都从树上摔下来了。
记得,曲红昭眼里带着笑意,那时候是父亲恰好经过花园,看到我们两个爬树,怒吼一声,才把我们吓得掉下来的。我还记得他吓坏了,飞奔着过来接我们两个。
曲盈袖笑了起来:是啊,父亲一个文弱书生,我还从没见他跑得那么快过,连鞋都跑掉了一只。笑着笑着她又有些鼻酸:父亲其实真的是挺爱我们两个的,我那时候真不该逃婚,害得他和母亲担忧成那个样子。
都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曲红昭拍了拍她的发旋,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你怎么知道?曲盈袖垂眸,我这人嚣张跋扈不讲理得很,可从来没人觉得我是好孩子。
曲红昭的声音很温柔:从当年你掉下树,一只手还护着小鸟不被摔到时,我就知道了。
近日,户部尚书府似乎有些家宅不宁。
长子和长媳闹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杨尚书在朝上受了辱,想到曲红昭就恨得咬牙切齿,又惦记着朝中的事,实在没工夫搭理他们。
何况,长媳出身不低,一个不顺心还敢跑回娘家哭诉,他也不好擅自管教。
不成想,小两口越吵越狠,儿媳拎着儿子的耳朵把人从他那外室院子里揪出来的时候,到底是让全京城的人看了热闹。
儿子觉得是儿媳不懂事,害他丢了面子;儿媳觉得是儿子不要脸,背着她养外室。
两人哭哭啼啼闹起了和离,让本就烦躁的杨尚书更加焦头烂额。
他还在忙着应付大理寺的人,尤其他们奉了皇命,不但要查这笔军粮,还要顺带查一下他以前的帐。
他白日殚精竭虑,回了府还要听小两口闹事,听夫人哭诉这个儿媳如何如何不识大体,烦得嘴上都起了几个火泡。
乱中就容易出错,有一笔几年前的帐没平好,到底是被大理寺抓住了漏洞。
那是当时他以修缮府邸的名义批给一个官员的银子,当时他从中拿了一笔回扣,才肯批了那么大的数额。
这一笔银子倒不算什么,只是他当时可不止批了这么一笔。
当时先皇晚年,对朝政已经稍有些力不从心了。官员向国库借银子,打个欠条拖着迟迟不还的事,也屡见不鲜。
当时杨尚书从中渔利,前前后后加起来也足够个砍头的数额了。先皇没追究,此时新帝却要翻旧账。杨尚书嘴里发苦,生怕其他款项也被查出问题,忙去找敬国公商议对策。
京郊,灵隐寺。
这杨公子的动向,自然是曲红昭派人向杨少夫人透露的。盈袖听过杨公子被拎着耳朵揪出去的过程后,很是乐不可支。
她正拿着青黛给曲红昭画眉:你的眉形比我锋利些,要化得柔婉一点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