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脸如死灰,有人不敢置信地掀开布单低头确认,有人开始大声哭嚎。
我还没有儿子呢,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徐司深斜睨他一眼:留着也没用,不靠买女人的话你九成也娶不到夫人,又何来儿子?
曲红昭也安慰道:你们家毕竟也没有爵位要承袭。
那人哭得更响亮了:儿子啊,没有儿子,我家要断根了啊!
别哭了,曲红昭嫌他吵,连皇位都能传给宗室子弟,你家那间小院子,传给谁不是传?
没有儿子,我也不想活了!那人似乎被刺激得失去了理智,居然强撑着要冲上前对曲红昭和徐司深动粗。
这个决定就太愚蠢了,他被曲红昭一腿踢飞出去,顿时伤上加伤。
念你初犯,饶你一命,伤好后自己去军中领三十大板,曲红昭觉得自己简直通情达理极了,下次再敢袭击将军,杀无赦。
刚刚还嚷着没有儿子他也不想活了的男人,此时却缩在地上不敢再动作。
看来你还是挺珍惜性命的嘛。曲红昭走到帐篷口,嫌他挡路,干脆从他身上跨过。
徐司深也有样学样,从那人身上迈了过去。
他居然还有两分意犹未尽:曲将军,还有这种人需要处理吗?
暂时没有。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徐司深难得打开话匣,之前只是学过,哦,对了,还有一个男子是生了病我才为他切除了一部分,应该不算。
感觉如何?
倒是挺排忧解郁的,徐司深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连忙又补充道,在下是指惩罚恶人,不是指宫刑本身。
我明白。
两人一路回到将军府,徐杏霜已经醒来,听说两人去做的事,心情极差的情况下,居然也浮起一丝笑意。
徐家兄妹又在将军府住了大半个月,期间,徐司深一直换着花样哄妹妹开心。
找到徐杏霜的消息传回徐家,其他人也惊喜万状,要来边城看看,徐司深觉得妹妹现下的状态不适合接触太多人,便一一拦下。
这天晚膳时,厨娘给几人上菜,许是有些累了,放下盘子后,顺势揉了揉腰。
徐杏霜看在眼里,立刻凑过去帮她按揉了两下,还轻声告诉她按什么位置容易解乏。
她很自然地做完这一切,才在桌前入座,看到曲红昭和兄长正注视着自己,怔了怔:怎么了?
徐家大哥眼眶有些红,连忙低了头不让妹妹看到。
曲红昭看着她轻声道:徐姑娘医者仁心。
大概这就是骨子里的好人。
徐杏霜微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这不一样,她也很照顾我
没有人反驳她。
半晌,她自己幽幽叹了口气,低头看向双手:大哥,为我施针吧,我想好了,我要恢复记忆。
杏儿,这个不急,你
大哥,徐杏霜叹道,其实这些天我已经有些犹豫,我在徐家和家人相处时,想必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不想为了一个禽兽,把这些记忆全都抛诸脑后。何况,我也想尽早恢复医术。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徐司深给了她一个拥抱:不愧是我徐家的女儿。
治疗失忆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徐家大哥说妹妹脑中有淤血,需要施针慢慢化去。
曲红昭偶然撞见过满头满脸插满金针的徐杏霜,那场面堪称惊悚。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又过了一个月,徐杏霜的孩子大了一点,可以经得起乘马车跋涉了。她虽然只恢复了零零散散的一点记忆,尚未痊愈,但也不想继续耽搁大哥陪她在此,便主动提出要回徐家。
徐司深自然无有不允。
离开前,徐杏霜去向曲红昭告别。
今后有何打算?
我要找回我的医术,如果不能恢复记忆,我就从头再学,徐杏霜笑了笑,大哥说我是徐家这一代最有天赋的,这点应该难不倒我。
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人之一。
徐杏霜笑了笑:但找回医术后,我也不会去四处行医了。我想去京城,看看那些权贵人家还收不收医女。
祝你一切顺利。
将军会对我的决定感到失望吗?
当然不会,曲红昭摇头,不过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想听听你的原因。
人总要有权力,才能改变些什么,徐杏霜看起来很坚定,将军,我很清楚,当时在问平县如果不是有你在,牛县令根本不会杀掉那个囚禁我的男人,他甚至把那个禽兽称之为我的丈夫。
牛县令的确不会杀,曲红昭没有开口,默认了她的观点。
如果你不在,牛县令也许会放了他,甚至还会劝我和他回去,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徐杏霜深吸一口气,但他要听你的,一旦他不听,你就撤掉了他。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我想要权力和名声,我想往上爬,我想做一代名医,但不止是为了我自己,徐杏霜叹息,将军,在你给牢中那个人牙子毒药之前,我曾去探监,和他聊了几句,用一只烧鸡换来了他的几个答案。虽然他也不清楚确切的数额,但从他所说的,我得知每年被拐走的女子,远比我想象中的多得多。
曲红昭其实知道徐杏霜去过牢里。这种死牢,若不是有她点头,其他人其实是进不去的。
而并不是每个徐杏霜都能遇上一个曲红昭。
也许等更多女子站上高位,这个世道才会真正改变对女人的态度,徐杏霜决然道,如牛县令之流,才不会把我当成一个不知悲喜、只要有了孩子就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和丈夫回村的工具。
祝你成功。曲红昭由衷道。
徐杏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在将军面前说了那么多大话,我还不知能不能做到呢。
曲红昭给了她一个拥抱:大概从你挺着肚子果断扔掉那只锅铲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寻常人物。
将军
待你重新恢复医术,给我来信,我想办法让你进宫,曲红昭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祖父当年能做到太医院院正,没理由你不能。
当然,曲红昭只能让她进宫,至于能否成为太医,甚至一路升至院正,就要靠她自己实打实的医术了。
徐杏霜张了张口,想说女子做太医院院正实在太荒谬,但心下涌动的不服输,终究让她把这句话吞了下去,只吐出一个字,好。
徐家兄妹离开后没两日,军营里一个来自吴沟村的男人哭着告假,说是家里托人通知他,他的儿子突然哑了,他急着回去看看。
这件事并未在军中掀起半点涟漪,只曲红昭后来打听了一下,听说那男孩儿被家里人带着去寻了好几个大夫,都没能诊出他突然失声的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