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粉色棉衣,背着斜挎包,眼睛红红的,脸蛋也被冻得发紫,就好像从前每一次耐心地接他下班一样。
苏半糖的手里,握着一束红玫瑰。
是他给她的那束,精致的玻璃包装纸,翡翠般的花叶,她娇嫩的右手紧紧握着花枝,尖锐的荆棘将细嫩皮肤刺破,透露出血红色伤痕。
但她好像丝毫不觉得疼痛。
半糖,你怎么来见我了,你听见什么了吗?他原想问。
可开口,却莫名变成了另外一句话:苏半糖,你去找纪楠了是不是?
是质问,是怀疑,是诬陷。
啪嗒。
紧接着,颜墨的脑门便挨了一下,不轻不重,却很令人发懵。
是玫瑰花。
苏半糖将那朵玫瑰,狠狠地甩在了颜墨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次虐女主,马上开始觉醒+甜甜的恋爱啦。
第十一章
事已至此,苏半糖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从分手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经与颜墨无关了。可在易迟迟将酒吧地址塞进她手中的那瞬间,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想去问个究竟。
不是为了挽回什么,只是想给错付的那些年讨要个结果。她是什么,她算什么,他到底欺骗了她多少,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到离开的那一刻还稀里糊涂。
当她在酒吧门口听见那些恶毒的言论时,竟已不觉得伤心了,她只觉得好笑。
出门撞见颜墨错愕的眼神时,她淡定地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任凭他质问和猜忌,任凭他急不可耐火冒三丈。
颜墨挨了她当面一下,似乎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这样当众无端责怪苏半糖却是不妥。眼前的女孩从来温柔善良,哪怕他心里记挂着纪楠,也不该这样凶她的。
颜墨下意识揉揉脸颊,有被玫瑰花刺擦上的细痕,再开口时,声音缓和了些许,带着微微歉意:半糖,你怎么来了?
沉默。
你都听到了
是的,她都听到了。
或者说,她只是来确认答案的。
亲耳听见她深爱多年的初恋男友指责她古板无趣,嘲笑她只适合结婚,把她当作敷衍母亲的代替品然后,再因为一句空穴来风的话给她安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她不想闹,也哭不出来,气氛在沉默中酝酿,是暴风雪前的宁静,是一触即燃的火药,仿佛谁先开口解释谁就会彻底输掉。
结果最先绷不住的,居然是颜墨身后的小跟班,那个满脸痘痘的猥琐少年,闵浩言。
估计是看不惯男神的脸被打了吧,他一个挺身拦在颜墨身前,指着苏半糖的鼻子开口叫嚣:你牛什么牛啊?敢对我墨哥出手,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起?信不信咱几个哥们一通气,整个帝都你都别想待。
好笑。苏半糖甚至不忍心去看他脸上丑陋而自傲的表情。
有些人真是low到了骨子里,父母给了他们上好的资本和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他们从不会真正拿来提升自己,一天到晚横行跋扈,欺软怕硬,反而看不起那些真正努力的人。
你敢笑我?你敢瞧不起我?她戏谑的表情更加戳中了闵浩言的痛处,他粗鲁地,像只被人踩爆的癞/蛤/蟆一般疯狂跳脚:小丫头,你知道你那节目赞助怎么没的吗?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广播台的工作立刻跟你说拜拜。有钱就是了不起,就是牛逼
没了就没了吧。苏半糖淡然。
能被这种人轻易左右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稀罕的。
他动手想抓苏半糖的衣领,却反被身后的颜墨一把拽住。而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娇小的小姑娘,却毫无退缩之意,带着嘲讽的坚毅眼神,是闵浩言从未见过的。
不,你错了。苏半糖拍拍手,唇边拂起一丝冷笑:有钱人不都是你这样的。
他们有些很好,很温柔,就像纪枫和纪楠,会尊重善待身边所有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会随意在背后议论他人、瞧不起他人,物化身边的每一位女性,把她们当作竞品攀比,拜高踩低。
你们说我无趣,笑我融入不了你们。没错,我确实做不到。这与金钱无关,是因为我还算个正常人,做不到像你们这样糟糕又低级。
这些年和颜墨在一起,她处处受这帮狐朋狗友针对,被他们嘲笑不合群,却都看在颜墨的面子上从未和他们发生争执。憋在心里的这番话,今天她总算宣之于口了。
所以,闵浩言,少践踏旁人的努力,也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玫瑰枝上的荆棘,狠狠地刺在颜墨心里,扎得他剧痛,绝望又无助。本能地想解释什么,想努力挽留,却只能捂着闵浩言的嘴,喃喃相劝:够了,别再说了
可苏半糖早已不会对他言听计从了。
还有你也一样,颜墨。你虚伪,你懦弱!心里装着纪楠,又想骗我跟你结婚。像你这样贪得无厌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颜墨神情呆滞,声音沙哑:半糖,我确实喜欢过纪楠,但我从来没想过骗你,我是真心打算好好待你
真心?苏半糖笑了。是真心拿送给别人的花施舍她,还是真心希望她在雪山脚下冻死?他的真心连陌生人的慷慨都不如,时至今日又有什么好拿来标榜的。
别了,颜先生的真心,还是请你自己收好吧。
她将掉落在地上的玫瑰一脚踩碎,鲜红的花瓣粘上肮脏酒污,就像她曾经期许无数的美好初恋一般,被他毁得凌乱不堪,满目疮痍。
可她不在乎了。
我会离开帝都,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颜墨,咱们从此江湖不相逢。
以后天高海阔,他们两不相干。
五年前,苏半糖在爸妈的陪伴下来帝都上大学时,一家人手里拿着三个大型行李箱和一大包零食,里面全是家人给她的温暖心意。
那时的她眼里有光,满心都是对大都市的期盼和对新生活的期许。
现在她要离开了,手里却只剩下一个黑色箱子,里面是些日常物件和大学时的证书,其余的东西,她不是提前留给了房东和尚在帝都的朋友,就是今早一并塞进包裹里寄回了家。
毕竟是一个人的飞机,没必要累着自己。
昨晚回家后,她买了最近的机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了房收拾好行李。春节将近,机票的价格不菲,但她还是狠狠心买了下来,因为实在不想在此多留。
倒不是怕闵浩言那帮人找麻烦什么的,就是感觉受了些委屈,突然有点想家了。
广播站年末不忙,李叔和程曼安两人听闻她要走,一大早开着车赶来,非要送她去机场。苏半糖本来不好意思的,但难得有这么真诚待她的朋友,分别前该再聚聚,想了想便没拒绝了。
一路上话语不断,车里都是离别的伤感氛围。
李叔一直把苏半糖当亲闺女看,舍不得这么好的小丫头离开,叮嘱了好多句,怕她因为失恋想不开什么的,着急得要命:女孩子嘛,事业最重要,回家乡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单位,叔叔帮你和领导打招呼,随时欢迎你回来。
程曼安也为朋友的离开感到难过。苏半糖一走,同龄人中能说上话的就一个没有了,指不得那帮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同事都要把矛头指向她。
等下次休假我就来你家找你玩。要记得每天回我消息,养小火花!
好啦。苏半糖拍拍她,靠在她肩膀上哄道:继承了我的小冰箱和零食罐子还不高兴?等我回家了,每天收听你的电台,跟你互动,给你打赏。
省着点钱花吧。程曼安笑她:你回去后的安排可都想好了?
还没。苏半糖摇头。家乡是个小镇,和她专业对口的工作实在太少,过于佛系躺平的生活氛围也不是她喜欢的。她只打算回去过个年,当成休息的过渡期,以后去哪里做什么,她还完全没有头绪。
苏半糖在机场的玻璃门前与他们拥抱告别。今天不是周末,李叔的车一路开得很顺畅,她比候机时间早了一个半小时到达,办完行李托运后,苏半糖见还有空,打算去门口的咖啡厅坐坐。
一个人,一杯甜拿铁,在帝都的最后一个午后,安静惬意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