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你有没有受伤?
纪枫好歹替她挨了那么一酒瓶子,胳膊被击不说,玻璃碎砸飞溅很难不划伤皮肉。毕竟外套都湿了,里面的状况恐怕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不用去医院包扎吗?见他毫不在乎,苏半糖不死心地追问。
没关系,回家吧,玛莎会给我包好的。纪枫爽朗道。
苏半糖瘪瘪嘴,还想再劝他两句,欲言又止的可爱模样被纪枫尽收眼底。
跟故意哄她似的,他将袖子卷起,想向她展示自己的肩膀没事。
这可是加拿大四月的夜里啊,寒风威力不减,凉意挥之不去,怕他受了伤又着凉,苏半糖立刻伸手想把他袖子撸回来。偏生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敢轻举妄动。
别闹,你得去打破伤风。
没事,你看,伤口没有很重。
纪枫真诚显摆着,想叫她放心。
我才不看,都出血了,怎么可能不重?
可是真就只破了皮啊
这孩子,穿上衣服虽然身材高大,但明显是偏瘦的体型。看着人畜无害的狗勾眼,以为他是个幼态的,没想到身上的肌肉异常紧实,隔着夜色深沉,也能勉强看清上面的脉搏浮动,炙热得让人脸红。
进退两难,苏半糖的手悬在空中,眉头微皱。
怎么拌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了呢纪枫费解,见她愣住,才恍然察觉起他刚才的行为略有不妥,未免太强人所难,怎么能随便叫女孩子看血淋淋的□□呢,太不合规矩不守男德了!
他才不会做让女孩子讨厌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是苏半糖。
后知后觉的他立马老实起来,将袖子理好,低头顺从道:对不起
我明天就去打针。
他都听她的。
苏半糖可不知道少年心里经历了怎样一番胡思乱想,还好奇他怎么突然听话改了性子,刚想扬起下巴摆出长者姿态教训他一句这才对嘛,谁知纪枫又开了口。
夜风呼啸,他背对着一棵糖槭树,眼神比婆娑的树影还醉人几分:姐姐,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第十七章
苏半糖桃花眼微微上挑,神色娇俏。
以为他要旧事重提,心道还好自己早有准备,赶忙挥舞起手中的购物袋,把里面的奶油果酱和曲奇模具摇地哗哗响,示意他东西都买好了:如果你是说曲奇饼干的事儿,喏,这周末我就做给你吃。
糖槭树下,纪枫只是摇摇头,眼里一沉:是别的要求。
苏半糖对待纪枫总有股没来由得放心和偏信。知道他做事有分寸,从不得寸进尺,更不会对她勉强。于是,和上次一样,她想都没想,便率先点了头。
提起衣摆,笑意盈盈:嗯,你说?
他顿了顿,仿若鼓足勇气,全盘脱出:下次放学,让我接你回家吧。
天太黑,街道太乱,坏人太多。我陪着你,便可保护你不受危险,也不让今天的事情再度发生。
停滞,诧异,苏半糖再度被纪枫的要求愣住。
他的两次提议,说是拜托,却从未给她造成任何为难。
反而可以说是,几乎在变着法子替她着想。
她确实怕黑,也担心晚课后独自回家不安全,有时候公交末班车上只有零星几个客人,苏半糖每次单独走都会多次回头,总担心遭人跟踪尾随。
但她从未想过拜托谁送她一程。
纪枫课业繁重,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他们经常一整天连面也见不着,她怎么好意思麻烦纪枫整天送她。任谁都会嫌麻烦吧。
苏半糖想起颜墨,当初信誓旦旦立下flag说我送你上班,结果不是让她自己打车就是背着她偷偷去机场见别人。
从那以后,她不再敢奢望任何人。
她已经习惯了淋雨,哪怕有人突然说要为她撑伞,她也只会受宠若惊地仓皇逃回雨中。
垂眸,迟疑,顿错,她瞪着湿漉漉的双眼呆望着纪枫,不敢随意答应,又不舍拒绝。
气氛如风吹落叶般缠绵拉扯。
末了,还是纪枫先退一步,柔和道:仅限晚课。
苏半糖眨眨眼睛,松泛了些,她一周的晚课也就两次,看起来似乎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
又犹豫了几秒,苏半糖可爱点头:那好吧,非常谢谢你。
万分感谢,今天是,以后也是。
春风依旧喧嚣,深夜归路,纪枫走在她左侧两公分远,街区宁静,她能偶尔听见他炙热的呼吸,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以后的他们也会如今天一样,肩并肩一起走过许多个旖旎的夜。
#
帝都,金融街。
纪楠并不擅长告别,却还是答应在临走前见颜墨一面。
她向来自由,来去如风,不拘礼节,也不困于情。她选择见他,与其说是心疼颜墨单恋她这么多年,不如说是对苏半糖怀着一丝丝愧疚。
大错当然在颜墨,可若不是她的存在,那个善良的女孩或许不用受那么多委屈。
推开法式餐厅的门,男人西装革履坐在琉璃窗前,手边放着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和他这么多年来每次见她一样,一丝不苟,极致浪漫。
可纪楠并不买账。
朱唇轻启,勾起笑意,她径直坐在他对面,透过柔和的灯光看去,颜墨憔悴了不少,脸颊肉眼可见消瘦下去,眼底乌青尚存,怕是状态很不好。
对待喜欢的人,即使再累,也能强撑出一副无所谓模样,颜墨看见她,眼里一亮,眉间舒缓:楠姐,吃点什么。
纪楠不饿,她很少吃夜宵,摆手道:随便什么都行,说正事吧,我急着回去收拾行李。
啊。对面的颜墨愣神,又很快调整回状态,笑言:上次订单追回的事情,多谢你。
纪楠摆手,眼里却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神色。
说是感谢,其实她也就是帮了颜墨一个小忙。无非是颜墨负责签署的由斑斓集团和外企的合作订单在物品数目上出了差错,工厂那边险些赶工延误。是纪楠提出让自家公司厂房帮忙赶制,才没白亏上千万的延迟赔款。
对纪楠而言算小事,对颜墨来说可就是挽回了一笔大损失了,如果被他父母发现亏了这么多,不知道要被训成什么样。
卖个人情倒不算什么。
纪楠只是好奇,颜墨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颜墨虽然比起其他富家子弟要浪了点,能力差了点,也不是商科出身,但平时大部分工作都完成得中规中矩。不至于犯低级错误。
上次年会演讲失误,这回弄错单子次数未免太频繁了些。
就好像心不在焉一样。
纪楠轻抿葡萄酒,深红色美甲在玻璃杯壁上敲得踏踏作响:颜墨,你怎么了?
什么?大抵从未被她这般问过,颜墨漆黑的眸子微沉,不解道。
纪楠很少卖关子,既然决意谈,就得切中要害,于是坦言:你最近魂不守舍,是因为苏半糖吗?
怎么会。
他几乎脱口而出。
未经思索回答问题,大多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答案太简单,要么是早已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
颜墨恐怕是第二种。
自诩倾心纪楠多年,习惯性将苏半糖视作无关紧要的存在,从未正视过这份感情的他,嘴里说着不爱,内心却早已被她的离去撕扯到支离破碎。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纪楠都懂,他却仍在自欺欺人,故作坚强无知冷笑道:楠姐,你都知道的,我对你
没可能。
纪楠放下酒杯,神色比冰雪还凉薄几分,语气决绝:我早说过,我的人生规划里没有爱情,也不会喜欢你。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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