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他的青春。
好久不见,他十八岁的心血。
任辞抬眼之时,迎面走出一个男人,约二十九岁,身高和任辞一样高,身体壮了些,模样好看,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林琛既。
那人许是出来接个水的,渴了,一分钟不到,又进去了。
任辞走过去,手压在门把手上,打开,在里面的人说出批评的话之前,任辞人已经在里面了。
林琛既惊讶。
他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讶,惊讶过后,他给出了一个让任辞形容不出来的表情。
应该说这事什么呢?任辞也不知道。
任辞说公司开的好吗
林琛既回答如你所见,还不错
任辞再问技术运用了吗
林琛既没说话,但是点头了。
任辞再问你结婚了吗?
林琛既点头了结了是她,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
任辞说挺好他欲说些什么比如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关于十年前的公司的案件?关于你的事情?
但是任辞没有问,只是犹豫,而林琛既的脸越来越难看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喊了林琛既的名字,说如果当初,你直接说你想要,我不会吝啬的
他从不吝啬,从不的。
只因为你们是兄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十几年的兄弟。
林琛既没说话,更多的是沉默,然而在这场沉默中,沉默着林琛既红了眼睛,弯了脊背,目光留在了任辞身上。
因为任辞走的毫不犹豫,甚至比十几年前的他偷走属于任辞东西时的还决绝,还绝情,脊背确实挺得笔直。
这么多年,牢狱之灾都没有压垮他的脊背。
陈清知再次联系任辞是因为任辞的母亲,他的母亲去世了,是自杀。
任辞有一个母亲,在他十八岁入狱时因为承受不住双重打击而疯掉,进了精神病院,从那时候开始十几年他都在精神病院待着,陈清知不知道任辞再自己出狱后起看过她了没有,又或者知道他的母亲还存在不?知道她是否在精神病院?
知道她是如此思念自己的骨肉,陈清知不知道所以询问了医院他的联系方式后,给他打电话,接通了先说许久不见晚上好。
哪有许久?才十一天而已。
任辞说嗯,陈清知语气有些抱歉,低的说对不起,阿姨离开了。
陈清知认真的揣摩每一个字,清晰而平静的说你的母亲离开了。
任辞那边没有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哀默大过于痛苦陈清知说走的时候并不痛苦,她不难过
陈清知有些慌,她第一次温柔成这样,声音很轻的说任辞,你仁慈一点,立马出现,让我多爱一点,温柔一点
陈清知还想说些什么,因为她的母亲闭眼已有好几个小时,医院联系不到任辞也不知道任辞的联系方式,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有儿子,陈清知只是碰巧来看,碰巧遇见,碰巧知道了这是他母亲,碰巧拾起了自己多年没做的工作。
给任辞的母亲,做了身体修复,吃药上吊了的,脖子的伤很严重,陈清知入殓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现在不是时候,她不是慈善家,也做不到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正常的心态和心里,自然而然的去做大家以为的善事
救了任辞的命,住院常探,垫医药费陈清知做了很多在大众看来尽力且正常的善事。
如果这些都在任辞沉浸悲伤之中的时候说,哪一点不是好事,哪一点不可以不抵给陈清知让任辞答应自己的理由?
在这事情上陈清知存了死心,她想要趁虚而入,在一个人子最为悲伤的之际趁虚而入成为他不能剥出的一员所以这个电话是她打的。
任辞没有说话,嘴里塞了一支烟,沉默的穿鞋子,没有那外套,从公寓里走出来,钥匙都没有拿,没有等电梯而是跑下楼梯,风撞在脸上刺的他眼睛生疼,都红了。
任辞赶到医院实在五分钟之后,他跑过来的没有打车,身上滴汗跑弯了一只鞋,赶到的时候,陈清知穿着薄外套,黑色的鞋,扎着低马尾坐在长椅上,而里面则在清理尸身。
他们没有对话,不会有对话,任辞甚至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为什么会这样他理智还在,知道这些没有用,所以只是沉默无尽的沉默,在漫长的几个小时后里面走出一个女生问他们谁是家属,到齐了可以领走尸身了。
陈清知还没说话,任辞站起来开口说家属在这,火化吧
陈清知抬眼看了看冷静的男人,眼底猩红。
于是继续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二人还是没说话,任辞没有表情,他已经没有坐着了,低着头靠在窗户边,没有抽烟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一切。
那么真实。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给了他一个盒子,一个木质的盒子告诉他已经完成了任辞说了一句谢谢转身出去了。
他甚至没有看陈清知,不如说,他把陈清知忘记了。
陈清知跟在男人的后面。
任辞拿着木盒子,走了很漫长很漫长的路,一路走的笔直,直到最后一个地方,任辞放下木盒子,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无声无息有泪。
陈清知没有看过任辞的伟岸,却在今天看见了男人的脆弱和悲哀。
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一种深深地悲哀包裹住,只有深渊,充满呐喊和撕裂,是心和眼泪。
隔天,任辞找了一块风水好的墓地,办理了丧事,地是林琛既找的。
他也来了,同样的悲哀,他对陈清知说出不来了
出不来了?
什么出不来了?
那个男人。
丧事里来的人不多,因为任辞根本没有喊人,只有陈清知,任辞,林琛既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个裴秀倾。
很安静,只有抽噎声。
陈清知没哭,她哭不出来,她和死者没有什么感情只见过一次而已,但是流了一滴泪那是看着任辞时,无意识的流的眼泪。
任辞母亲安葬结束,死一般的安静,已经没有人再流泪了,陈清知对着任辞说死者安息
她停顿说我走了。
是的她也走了。
任辞留在原地,等到陈清知走到门前又突然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任辞低着头,眼睛睁大着,眼泪毫无征兆的溢出,划过男人的脸,落在地上。
办完葬礼的当天下午下葬结束,地址是在郊区的一片森林里,任辞待了半天,身上带的两包烟抽完了,磕了头红着眼睛喃喃说
我不孝
是我不孝,妈呀你为什么走了
他问啊妈妈呀你去哪里了?
他母亲不能在回答他,只因她已不在。
任辞没能在出狱当天就去看他母亲,是因为他知道有人盯着他出狱,等着他出门,把他解决掉好了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所以他没有去,在医院醒来的当天他偷偷跑出来,跟着记忆中的他查到的地址偷偷来到了医院看到了他母亲。
他们已经有十一年没见了。
他二十九岁了,林女士也没有了记忆中美好的样子,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时光的沧桑,他去见她时她睡着觉,睡的还算安稳他看的心疼只是在母亲额头上亲了亲抱了抱,安顿了护士和医生,匆匆回到医院躺在病床上。
他防的意外很多,唯独忘了自杀是林女士自己解决的
千防万防,任辞提心吊胆,不来见面,刻意远离,只是他觉得只要撑过现在,别离是短暂的,他要赌长远,可是造化弄人,在他撑过之前,他母亲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