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歌摇摇头,开始指点后辈:你淡定一点不管我们做得多好,也不可能让每个玩家都满意,骂就骂呗,习惯就好。
说罢,她打开蓝牙音箱,放了一段大悲咒。
平心静气。
阿弥陀佛。
策划组心照不宣开始自我调节,迎接新的一天新的工作新的狗血淋头。
阿木木丢掉惨叫鸡,将刚打印出来的策划案卷成纸筒,递到辛歌嘴边:辛辛姐,我是真想采访你一下你的心态为什么能保持的这么好啊?你到底是靠什么在游戏策划这个挨千人骂万人唾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好多年,是因为一身正气吗?
想起手机里的电子账单,辛歌苦笑一声:是因为穷。
*
临下班前,辛歌被付成则叫去了办公室。
和她一起的,还有周琼。
付成则叮嘱两人安排好手头的工作,把周五晚上的时间预留出来,跟他一起参加森的酒会:那些搞艺术的,有钱有闲,没事就喜欢办个展览搞个聚会什么的,不管怎样,现在是确认双方能否进行合作的关键时期,你们到时候都给我穿体面点。
他看了一眼辛歌:肥宅T肯定不行。
听说酒会有的吃有的玩又有帅哥看,周琼满口答应,拼命给辛歌递眼色。后者斟酌许久,冲付成则勾了勾唇,用开玩笑的方式婉拒道:老大,别人参加酒会就只带一个女伴,你带两个是不是有点过了?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付成则的眼刀很快丢过来,佯装嗔怪:怎么,跟我出去你嫌丢人?
他有说这话的资本。
虽然已经三十又三,这个男人却长了张极具迷惑性的脸,再加上游戏制作人的职业特性,他平时的穿衣风格也趋于年轻化,看上去顶多二十八.九,绝对是幻想恋歌项目组的门面担当,偶尔在线下活动时露个脸,甚至能收获一堆小迷妹。
辛歌不据理也要力争:不是,主要是我我没有体面的衣服
去买。
没钱,月底我要斥巨资租房子呢。
去买。付成则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给你报销。
辛歌无话可说。
搬来楠丰之前,公司就有人调侃说付成则想追辛歌,只是当事人始终没有明确表态,传着传着,最后就变味成了战友情,可刚才那一句我给你报销,生生叫周琼听出一点霸道上司要搞办公室恋情的狗血味
头一回吃上热乎的瓜,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不禁起哄哎呦了两声。
辛歌后知后觉抬眼瞪她,余光一斜,却发现前台妹子正领着森.工作室一行站在门外,迟疑着想要找时机插话。
祁温贤穿着一身垂坠感极好的黑色休闲西装,站在两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身后,目光漫不经心从她脸上扫过。
*
辛歌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来送酒会邀请函的,而且一送就是三张,安排得明明白白,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但是吧,跑腿这种小事居然让大BOSS亲自出马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她忍不住猜测,祁温贤愿意纡尊降贵走这一趟,兴许只是想来视察一下自己如今的工作环境,不管是出于关心、好奇、幸灾乐祸,还是出于某种想要管束她的恶习;但她转念又想,这种事最好还是别妄加揣测,不然,会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他们已经将近四年没有联系了,曾经那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关系,也一次性断得彻底。
连祁温贤自己都说不认识。
既然如此,她凭什么觉得他会关心一个陌生人的工作环境呢?
故而她只能摒弃私心,给Vincent突然造访找一个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来我往,相互探底,说明双方跨界联动有望。
起立!鼓掌!
这趟和祁温贤一起过来,还有两个姑娘:一个是他的助理姚芝,那个留着黑长直的话痨小美女,之前和辛歌打过照面;另一个则是负责这次合作的设计师Sera,可能是受到欧美风格的影响吧,她的肤色是一种很健康的蜜色,画着夸张的眼线,头发也染成了淡金色高高束起,说起话来偶尔还会冒出一两个英文单词。
三位时尚界人士的出现,一下子拉高了他们项目组的颜值平均线,办公室男男女女各个蠢蠢欲动,敲几下键盘,就往付成则办公室里瞟一眼。
周琼刚代表美术组和文案组那边撕过逼,带着得胜后的风发意气,更是在项目组摸鱼群里舞得厉害。
周琼:我没骗你们吧?那个Vincent真的超帅!不知道是不是眼镜加持,总觉得他好妖孽啊!上次见到他,我就想偷拍几张照片拿回来给你们当素材了!肩宽腿长,比例超好!
周琼:啊,哥哥的眼镜链一晃,我这颗春.心啊,也跟着一起晃
周琼:来来来,各位小画家,赶紧把人家这套穿搭记下来,回头给纸片男人们都安排上啊!新关卡的插画卡面,咱们可以按照这个feel走!
连欣赏帅哥的同时都不忘分析利用对方美色,真不愧是换装恋爱手游的主美
辛歌无声笑了笑,关掉聊天页面,起身走向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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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这段时间住在公司安排的集体宿舍里,几乎每晚都要和同事们开夜谈会讨论工作,隔日一整天都晕晕乎乎。
站在公共过道里的面池边洗手时,辛歌用指尖沾了凉水拍在脸侧,闭上眼,想将自己从莫名的不安中剥离出来。
放空之际,耳边再度传来流水声,隐约还能闻见木质香水的淡香。
她缓缓睁眼,一枚精致的方型宝石袖扣便映入眼帘,仿佛镶嵌在浓稠夜幕中的一颗星。
辛歌呼吸一滞,目光一寸一寸上移。
故人的声音凉凉在耳边响起:缺钱吗?
周身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她想象过很多和祁温贤重逢的场景,也想象过他见到自己后第一句话会说些什么,答案无外乎就是这四年你去了哪里你过的还好吗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楠丰之类,至少不应该是这样一句简短直白又饱含暗讽的缺钱吗。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轻在她心口上划拉了一下。
伤口不长,也不深,却疼得叫人窒息。
然而,面对这位祁家大少爷,她一向是不肯服软认输的。
挺直脊梁,辛歌抬起脸冲他展露出一个微笑:缺啊。
他问:缺多少?
她反问:你有多少?
祁温贤绷直唇线,用擦手纸不疾不徐地拭干残留在手背上的水珠,这才沉沉回应:把账户发给我。
这下轮到辛歌震惊。
大而清亮的眸子动了动,她飞快抿了下唇:祁祁先生。
听到这声陌生的称呼,对方冷不丁皱起眉。
觉察到男人的不自然,辛歌倒是气顺不少,她扯动唇角,又重复了一遍那个不中听的称呼:祁先生,依照您上次在森.工作室的说法,我们才刚认识,今天呢,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第二次见面您就问一个女人缺不缺钱,我是否可以合理质疑一下您的动机?
祁温贤眉梢稍挑,细长的眼眸中盛着些许不悦。
沉默半晌,他下意识推了一下眼镜。
和这家伙抗衡多年,辛歌很清楚,那是祁温贤准备进攻的征兆,若是以前,她立刻就能想出一百种方法对付他的法子,正锋相对、唇枪舌战、冷嘲热讽、最终达成又一次不欢而散的结局,但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