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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峡谷外看守的乙列,其他所有人整装待发,走进这一团烟雾中。
壬四在前面带路,即使知道里面的人没了行动能力,众人依旧脚步轻而缓,控制着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初入峡谷时,路途狭窄,大家只能排成一条长队,慢慢行进,不知何时,拐过一个转角,视线忽地宽阔起来。
粗壮石柱的阻挡下下,可以看见远处数个巨大的岩洞,在迷蒙白烟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如此空旷的环境,一点轻微的脚步声也被放大,传至极远,不住回荡,使得这个山间的隐秘处所,不似人间一般奇异。
又走了许久,壬四回头道:前面就是了。
说话间,他转过一个弯,杭絮忽地眼前一亮,在白雾的遮掩下,隐约可以看见这是一个极宽阔的岩洞,穹顶高而远,带了几道裂缝,冷冽的天光直射而下,形成一道灰尘纷扰的光柱。
深得望不见尽头的岩洞里,错落放着数不清的火炉和风箱,原本它们该永不停歇地燃烧着,然而此刻,那些劳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锻造到一半兵器散落一地,没了风箱的风力,炉洞中的火焰渐渐微弱,余下一点微弱的扑哧声,但仍映得山洞的岩壁赤红一片,烟雾缭绕下,整个山洞,就仿佛一座巨大的火炉。
众人皆被惊得无声,谁也没有想到,在深山里,竟然藏着一个如此阔大的场所。
杭絮走近一个倒在地上的锻师,他的四肢诡异地僵直着,手中还紧握着一柄铁锤,双眼翻白,已失去了意识白雾实在太浓,不像上次那些山匪,还能保持神智清醒。
卫陵走到洞口的一边,那里躺着一个身穿护心甲,那着黑色长刀的人,看模样是此处的看守。
他踢了踢那人,见没有动静,又对另一个看守如法炮制,眼见他们全都失去了意识,卫陵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从背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这两人五花大绑,站起来朝身后喊道:壬四壬五,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跟我一起绑?
壬四不为所动,看向容琤,见王爷点了点头,这才招呼手下行动起来。
这个山洞实在是过于宽阔,几十个侍卫,行动了半个时辰,才将所有人绑好,聚集到一处。
卫陵气喘吁吁地汇报:呼王爷,一共有四百五十二人,其中四十三人是护卫,其余的都是锻师。
他在人堆里揪出其中一个,踢了一脚:这个衣服比他们都高档些,估计是领头的。
昏迷的人受了力,滚了几番,正好到杭絮脚边,她低头去看,这人是个削瘦的中年男人,相比其他人的破烂衣服,这人的丝绢长袍显眼极了,怪不得能被一眼挑中。
杭絮半蹲下,捏住这人的下颚,左右看看,接着放开,拍了拍手,扭头对卫陵吩咐道:把他弄醒。
卫陵在袖子里翻了翻,忽地哎呀一声,懊恼地挠了挠头:我好像没准备解药
他低声解释着:王爷说紫篦的药性只有一两个时辰,我以为迷晕了就带走,没想到王妃要问话
杭絮杏眼瞥向他,声音冷了些:一两个时辰能做的事情有很多,错过这段时间,造的的结果也大为不同。
她的这段话并无多少斥责的含义,更近似于陈述事实,卫陵抿着嘴,有些不服气的模样,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然而还是憋了下去。
杭絮说完话,便没有看他,而是自己掏了掏袖子,拿出一个药包卫陵不在意,她却是准备了妥当。
药包展开,露出褐色的药粉,她将药粉靠近那人的鼻端,轻轻抖了抖,一点药粉泄进那人鼻腔。
那人几乎立刻就咳呛起来,发出剧烈的声响,接着睁开一双迷茫的眼,撞进杭絮平静无波的杏眼中。
那双三角眼里的瞳孔立刻紧缩,他四处张望,又看见不远处脸孔陌生的灰衣人,原本迷茫的神情变得紧张,他下意识想后退,却动弹不得,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被粗麻绳紧紧绕了几圈。
你、你们是谁!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带着丝丝颤抖。
杭絮不知何时拿出了匕首,在指尖玩弄着,这个你不用管,接下来只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威胁我!中年人大声喝道。
幽绿的匕首贴近他颈脖上脆弱的皮肤,冰凉坚硬的触感几乎要蔓延到全身,他的声音立刻尖利起来,含着十足的恐惧:你要做什么,你敢杀我,你要做什么!
杭絮轻笑一声: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现在在我手里,不好好配合的话
手上微微用力,匕首刺入几毫的距离,有一点暗红的血液渗出,男人发出变了调的惨叫。
我杀了你又如何?杭絮眯起杏眼,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含着真切的杀意,那是在战场上的血与火中洗练出的,刀一般锋利的东西。
这人色厉内荏的外表一戳就泄了气,连连点头:好,我说,我说!
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我就是个主管,就管管这些人,清点一下武器,没什么权力。
男人说这话时眼珠乱转,显然没有完全说真话。
这个地方存在多久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才来没多久。
匕首又向里面刺进几分,拧转几下,一行血迹顺着他的脖子留下来。
不要说谎。
三年了我三年前来的,至少三年了,具体真的不知道!
男人哀求着,行行好,您把刀放下来
你的表现让我满意了,我就放下来,好不好?
杭絮声音放轻,近乎哄骗道。
男人点头如捣蒜:好,好,我什么都说!
你能见到最大的主子是谁?
有两个,我不知道名字,一个不像中原人,很高,脸上全是花纹,我听别人叫他努尔大人。
还有一个,很胖,长得很和善,走起路四平八稳,他不让我们叫名字。
闻言,杭絮心中立刻浮现起陈舟的模样:圆硕的身材,笑眯眯的神情,还有不同寻常的步态
她与容琤对视一眼,他们的猜测终于证实陈舟果然跟私锻兵器有联系,甚至可能是主使者。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男人都一一回答,不敢撒谎。
杭絮收回匕首,站起身,随意道:表现不错,你的命暂时保住了。
她视线随意一瞥,忽然看到倒在最边上的护卫,占了极小的一块地方。
脑海中忽然浮现卫陵方才说的话:其中四十三人的是护卫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锻师,怎么可能只有不到五十人的护卫?
杭絮心神警醒,重新看向男人,冷声道:这里不止这些护卫,对不对!
这人原本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中,听见杭絮的问声又是一惊,忙道:对对对,是不止。
他们去哪儿了?
我们这里锻的武器,每三个月就要运出去一批,今天正好到了时间,一大半护卫都去护送武器了。
每三月一次,看来从私器的锻造与运输,他们都已经炉火纯青了。
杭絮接着问道:他们要把武器运去哪里?
这我真的不知道,男人摇头,我只负责这里的生产,外面的东西都不清楚。
她点点头,对这个结果不意外,待会去陈舟那里,说不定能撬出更有用的东西。
男人见杭絮不再问话,终于放松,身子软倒,嘴里随意念叨着:这次他们还带了个大夫,说是有用,那种小白脸,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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