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上的姜黄粉拍干净,杭絮又拿出几张银票,塞给对方:这里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应该够你给妹妹治病。
她下船的时候没有带上碎银,这两张银票还是一直贴身放着应急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做完这些,她把空掉的托盘捡起来,放到对方手上,低声嘱咐:出院子后往北走,一刻钟后就能看见后门,现在外面没什么人,你赶紧离开。
女子捏紧托盘,清亮的眼中满是感激,她仰头问道:那恩人您呢
?
我留在这里还有别的事。
女子点点头,抱着托盘向门口走去,没有几步,忽然转身,冲杭絮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她的声音沙哑,又刻意压低,粗粝无比,但却能隐约听出往日的甜润清朗。
奴名路凝霜,请恩人记住,恩人的大恩大德,凝霜无以为报,日后相见,恩人有何要求,尽管提出,凝霜在所不辞。
杭絮默然一瞬,而后低声道:路凝霜,我记得了。
路凝霜的脸带上一点笑,她站起来,重新端起托盘,又郑重地鞠了一个躬。
恩人再见。
*
屋内只剩下杭絮一人,她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开始了动作。
她拿起那件水红色的纱衣,皱着眉看了看,最终还是接受不了把衣服脱完再穿上,只是把它套在里衣外面。
浅色的里衣被半透明的水红纱衣罩着,再加上室内的迷离的光线,竟也看不太出来。
衣服换好后,杭絮又走到窗边,把大开的窗户合拢,只剩一条不透光的小缝。
她回到床边,把脑袋上的发饰一股脑取下来,扔到床底,乌发倾落,半遮住她的面容。
屋里有装着水的铜盆,她用布巾一点点把脸上的姜黄粉擦干净,露出白润的肤色,再把发尾稍稍打湿。
杭絮躺回床上,做出与路凝霜别无二致的僵硬姿势,想了想,觉得不太稳妥,又从床尾的帐幔上撕了块薄纱,围在脸上,这才放心地躺好。
*
杭絮做的一切看似繁琐,可却没有多少时间加起来不过半刻钟,她在床上静静地等了一刻钟,容敛终于回来。
随着脚步声的慢慢接近,杭絮浑身也紧绷起来,显得越发僵硬。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容敛的声音响起,不像之前一样带着慵懒,反倒有几分愉悦:在门外等着,还是跟往常一样,两个时辰后进来收拾。
另一个声音恭敬中带着谄媚,回道:主子放心吧,这事我都做了多少遍了,那些器具玩意儿全洗干净了放在原位,主子好好放松。
容敛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吱呀。
门被推开,脚步声在毛毯地抵消下变得微弱无比,可每踏下一步就像踩在杭絮的心里,她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放轻了呼吸。
把头转过来。容敛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杭絮牢记自己现在中了药,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又是一声轻笑:我倒忘了,你闹腾得厉害,他们给下了药。
他有些厌倦道;不能动弹,玩起来没多少意思。
说虽如此,杭絮却听见床头响起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是杂乱的金铁交击,几声短促的破空声传到她的耳边。
床头一沉,是容敛上了床,杭絮感受到一个高大的阴影慢慢靠近,她半阖着眼睛,眼睫轻轻颤抖。
下颔一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她的下巴,用力极大,几乎要抵住舌根,把她的脸从黑暗中转过来,暴露在灯火下。
感受着下颔上的东西形状,杭絮心中一惊,别人可能不知道,她却认了出来。
这分明是一根短鞭的手柄!
她的脑袋随着短鞭的力道倒在枕头上,发丝随之飘飞,几缕鬓发落在眼前,挡住了她的面容。
隔着发丝,杭絮眼前是一根闪鞭,上面还带着些许倒刺,在烛火下闪闪发光。
容敛又靠近了些,俊美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多情的唇翘起一点角度,放心吧,我会温柔些的。
温柔地抽她鞭子吗?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穿纱衣了,这是讯问俘虏时的技巧,穿上极薄的衣物,再一鞭鞭把人抽得血肉模糊,衣服被血浸湿,贴在皮肤上,那种粘腻血腥的感觉,会给人无限的恐惧感。
杭絮杏眼睁大,睫毛颤颤,作出一副恐惧害怕的模样,袖中的匕首却悄悄握紧了,只待容敛再靠近时就动手。
可容敛却忽地定格在原地,那双同容琤极为相似的凤眼压低:不对,你不是她!
第81章成功脱身
可容敛却忽地定格在原地,那双同容琤极为相似的凤眼压低:不对,你不是她!
抵在杭絮下颔上的手柄力度骤然加大,几乎要刺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肤。
眼看容敛就要后退喊人,杭絮没有犹豫,立刻从床上跃起,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出声之前,率先用匕首贴住他的颈脖;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他的五指伸直,短鞭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容敛只发出一个微弱单音节的话语立刻止住,他斜眼看着杭絮,声音压低,没有什么恐惧,却罕见地冷了下来。
你知道自己威胁的是谁的性命吗?
当然知道呀,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三皇子吗?
杭絮嗤嗤地笑起来,她又变了一种声线,娇俏而过分甜腻,仿佛是位不知死活的少女,匕首锋利的刃在他脖子上划拉几下,割出一条血线。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容敛的声音冷静,隐在暗处的手却悄悄摸索起来,离短鞭只剩半寸的距离。
杭絮可没有时间跟他绕圈子打机锋,手肘锢住容敛的脖子,刀柄干脆利落用力,对方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她收刀入鞘,把人扔到地上光线明亮处,又端了一盏灯在手中,开始翻起容敛的衣物。
方才容敛没有来之前,她就把屋子里四处看了一遍,陈设华丽,却没有一件有用处,连带字的东西都没多少,根本找不到线索。
因此她才想要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在容敛的话中寻到什么信息。
可惜容敛看着跋扈,直觉却过分敏锐,隔着一层面纱和发丝的遮挡,再加上室内朦胧的光线,居然也能一眼认出来床上换了人。
她没打算在这里留多久,既然不能从容敛的话里得到什么信息,那就干脆搜个身,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把人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每一层衣服都仔细寻摸,连发冠也拆开看了看,找出一堆银票首饰香囊,却没一件有用的东西。
她把银票首饰香囊扔回对方身上,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叹了一口气。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这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跋扈子弟,只不过身份高贵,所以才容易惹人生疑?
杭絮跪坐起来,准备再翻上一遍,避免有什么遗漏,打晕对方时,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足以保证对方几个时辰醒不过来。
她的手刚把对方的衣领扯开一点,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叮。
她循声望去,看见一个银质发冠在地上滚动,方才是它和容敛腰间的玉佩相撞发出的声音?
玉佩?
杭絮伸出手,将容敛悬挂在腰间的玉佩扯下,放在灯火下细看起来。
这玉佩是块色泽清透的羊脂玉环,用一根红绳绑着,入手温润,一眼看去只觉得是块素净的玉环,没有任何些纹路。
可摸上去才知道,玉环上有着许多突起,但都是浅浅的浮雕,只在表面凸起一点厚度,不细看根本无法看清。
她把灯盏又拿近了些,眯眼看了起来,上面却没有雕刻常见的花鸟竹云。或是能代表容敛皇子身份的蟒纹,而是一种奇怪的、像文字一般的扭曲符号,另一面则是一种奇怪的纹路,绕着玉环首尾相连。
她将两面仔细看了看,隐约觉得那些符号有些像北疆的文字,可细看又没有相似之处。
但这不妨碍杭絮认为玉环是件重要的线索,她把红绳在玉环上绕了几圈,塞进袖子里。
她找到了一个线索,也不想多留,回到床边,刚准备从底下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耳边忽地响起一阵破风声。
她汗毛竖起,脑子还没来得及思索,身体就迅速侧到一边,避开冲她仍来的东西。
哐当
那东西砸在床柱上,杭絮定睛看去,竟是一个铜质烛台,沉甸甸的分量,砸在脑袋上,不死也要半晕。
烛台歪斜,已经点燃了帐幔,火光熊熊,给光线迷离的室内更添了几分诡异。
杭絮回头看去,被她打晕的容敛不知何时半坐起来,捂着后颈,一双凤眼阴沉的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