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颔首,松开手,帐帘落下。
将军所处的营帐自然极大,正中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杭文曜就坐在桌后。
她慢慢走过去,杭文曜却站起来,抬手拿起茶壶。
到杭絮走到桌旁时,一盏热腾腾的茶正好被推到她的面前,刚泡的茶,多喝些,驱寒。
她笑笑,坐上早已准备好的椅子,端起茶盏,茶水的热烫透过杯壁,被减缓成让人适宜的温热。
她喝了一口,热意顺着喉头滚入胸膛,蔓延到全身,驱散了被冷雨渗透的寒意。
杭文曜也给自己倒了一盏:絮儿来军营,似乎有十分要紧之事?
杭絮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水,慢慢地将事情的经过发展讲起。
杭文曜的眉头越发皱起,听到刺客偷袭处,下意识问道:可有受伤?
她摇摇头:无事。
等整件事讲完,杭文曜忽地起身,快步走到营帐门口,向外面吩咐了几句,才重新回来。
她好奇问道:爹爹去做什么了?
杭文曜答道:调了一队人去保护宋辛的帐子。
皇后在军营内,自然要谨慎一些。
说罢,他深邃而锋利的眼抬起,望向杭絮:你做出此等冒险之事,也是存了十全把握?
杭絮摇摇头,嘴角的笑却很张扬:没有十成,倒有九成。
我的马术是爹爹教授,您知道我的水平,难道这称得上冒险?
杭文曜叹了一口气,你这副样子,也不知随了谁。
两人都没有提起的一点是,纵然杭絮技术高超,有九成的把握安全下山,但一旦遇上那十中之一的失误,便是落下山崖,尸骨无存的结局。
他站起来,从屏风上拿下一套衣物,扔给杭絮:这是你留在军营里的衣服,我让人找了出来,你去换上,免得染上风寒。
杭絮接过衣服,却并没有起身,她把衣服搭在椅背上,从桌上笔架抽了一只狼毫细锋笔,沾了沾墨,在宣纸上勾画起来。
杭文曜脚步一顿,也回到桌前,弯腰看她笔下的图画。
不多时,那画面成形是一枚半残的印章,即不方也不圆,纹路奇怪。
她呼了一口气,搁下笔,把图画推到杭文曜面前:爹爹可认得这图?
杭文曜盯着这枚半残印章看了许久,沉吟道:不知怎的,我觉得有些熟悉。
杭絮心头一紧,这印章源自那日柳阳景给她看的造反信上的那枚,虽不是一模一样,但也仿得七七八八。
那日她看罢造反信,冷笑道定是有人模仿杭文曜的字迹,但内心深处,仍存着怀疑,害怕这事会跟爹爹扯上关系。
因此逼着自己把那枚印章记了下来,以便日后派上用场。
没想到这一日给杭文曜过目,竟得到了令人不安的回答。
第116章从始至终,无人会怀疑
爹爹再看一看,你真的见过这枚印章?杭絮忙道。
那印章纹路复杂,她当日只是匆匆一瞥,未能完全记下,只仿了个七七八八,或许是那陌生的二三分,让爹爹看错了。
杭文曜拿起纸,皱着眉摩挲纸上的图画,许久才道:初看与杜兄送我的印章有几分相似,但细细看来,一个也对不上。
或许是同一流派的作品。
闻言,杭絮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她将这图画的来源告诉杭文曜,对方的神情变得凝重,絮儿是说,柳大人从杜兄的书房里,找到了由我的字迹写成的劝反信?
不错,她点点头,那信被烧了一半,是从碳炉中翻找出来的,落款处,就印着这枚印章。
杭文曜低头望了图画许久,最后将宣纸折了两折,扔进火炉里:我的书房每日都有专人整理,绝不会有人暗中放入一枚印章。
那就好,杭絮又想起什么,问道,柳大人那日向爹爹要去的玉佩,可还回来了?
杭文曜道:尚未,絮儿问起玉佩是何事?
听爹爹说,这玉佩是从城门口一孤女处买入?
絮儿想问那孤女是否有问题?
他端起茶杯,在我看来,那孤女从衣着到行动谈吐,无一处异常,不似间谍,因此才出手买了玉佩。
杭絮态度坚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那孤女真有什么问题呢?
杭文曜饮茶的动作一顿,嗒他把茶杯放回桌上,好,依絮儿所言,我去派人查查那孤女。
她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上安稳许多。
又喝了一盏茶,她推开椅子站起来,时间不早,我得回去看皇后了。
杭文曜点点头,杭絮于是转身,正欲抬步,身后又传来对方低沉的声音,把衣服换了再回去。
回去的时候,雨势小了不少,杭絮一路走到宋辛的帐子边,外面果然为了一圈士兵,皆拿着武器,严阵以待。
她穿过士兵的屏障,掀开帘子进去,苦涩呛人的烟气立刻钻入鼻腔,她压抑着咳了几下,挥开烟气,看见陆太医和宋辛都坐在床前。
陆太医正惊喜道:娘娘的脉搏稳定了许多,气血也回升了,宋大夫的药实在是厉害!
宋辛则疑惑道,按理说该醒了啊,怎么还在昏迷?
杭絮走近,脚步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陆太医侧头一看,站起来道:王妃回来了。
宋辛没回头,朝她挥挥手:小将军快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加快脚步,走到床边,何事?
他咂咂嘴,正欲说话,床上恰好响起轻微的□□。
三人齐齐看去,被褥中,妇人半睁着眼,眼睫颤颤,神色茫然,似乎还分不清身在何处。
陆太医惊喜道,娘娘,你总算醒了!
皇后慢慢转过头,看向老人,虚弱问道:陆太医,本宫在哪儿?
老人袖子一抹激动流出的眼泪,朝病床上的人解释道:娘娘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现在我们在京城西郊的军营里。
西郊、军营,皇后轻声重复这两个词,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在行宫里吗?
对了!妇人忽地想到什么,强撑着想起身,陆太医连忙把人扶起来,靠在床背。
娘娘有何事,让臣去做就行。
皇后摇摇头,急切道:王妃在何处?还有十六、姜月,陛下可有惩罚他们?
娘娘放心。床尾的杭絮出声道,您昏迷前说的话,陛下都记在心里。
皇后抬起目光,看向杭絮,王妃也在军营?
陆太医叹了一口气:娘娘有所不知,王妃可是救了您的命啊。
他将皇后昏迷后发生的事一一讲来,杭絮不时补充几句,对方神色怔愣,显然是惊讶异常。
宋辛早在老人熬药的时候,就听他讲了一遍,因此百无聊赖,低头在药箱里捣鼓着什么。
待两人讲罢,皇后的眼眶已泛起泪光,她的目光在杭絮与陆太医两人身上逡巡,眨眨眼,一滴泪便掉了下来。
我竟不知你二人为我冒了如此之大的风险。
陆太医慌乱道:这是臣的职责所在,娘娘不必挂怀。
杭絮也摇摇头,娘娘最该感谢的,应该是宋大夫,如果不是他的全力救治,就算我二人把你带到山下,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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