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为了配合老人的速度,走得有些慢,幸而天色晴朗明丽,望着周围景色,倒也不太烦闷。
春雨过后,各种杭絮认识不认识的植物纷纷抽芽,冒出花苞,一些长得快的,已经花瓣大绽了,空气中浮动着浅浅的草香和花香。
老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拨开草丛,惊喜地叫起来,哦,这儿有甘草。
杭絮走过去,见他握着一株模样奇怪的植物用力,脸色涨得发红,像是想把这草□□。
可惜努力了许久,终究是没能成功,只能叹一口气,把腰直起来。
她见状,蹲下来握紧这株植物的根部,手腕用力,它便连根带茎,完完整整落在杭絮手中。
她把根上的泥土甩一甩,递给老人,陆太医,喏。
老人笑呵呵接过植物,眯着眼放在太阳底下看了看,确实是甘草,品相好得很。
这东西补脾益气,清热解毒,待我回去晒干了,送些给王妃泡水喝。
一路上,老人又停下几次,采了不少药,到达科尔沁驻地的时候,老人请杭絮和容琤去自己的帐子坐坐,顺便诊一诊脉。
两人答应,随他过去,诊完后,陆太医提笔写方,王妃身体康健,没什么问题,王爷体内有些焦火,问题不大,商队里的人都有些,抓些清热的药材,回去泡水喝就行。
陆太医写完方子,笑起来,这刚挖的甘草,正好就用到王爷身上了。
他把方子递给学徒,那少年跑出去抓药。
等待的时候,老人泡了壶茶,茶壶釉面雪白,绘着青松白鹤,杭絮猜测是从爷孙俩的摊子上买的。
三个茶杯,各倒一盏,老人拿起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眼睛眯起来,似是在享受这味道。
最后一点庐山云雾,再能喝到,就要等回京城了。
杭絮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喝过许多茶,品一口便知这茶是极好的,不禁失笑,据她了解,这种品质的庐山云雾只有一位商人在卖,且数量不多,怕不是全被陆太医包圆了。
随即有愧疚涌出来。老人已过知天命之年,又是御医,荣誉加身,本该是居家含饴弄孙的时候,却被一道圣旨带到北疆,在这风俗甚异的苦寒之地治病救人,当个普通大夫。
她将一盏茶喝完,试探着问道:陆太医想要回京吗?
回京?陆太医闻言,放下茶杯,神色有些挣扎。
第二支商队不久就要到来,那上面也有不少大夫,届时我向陛下去信,看看能否将陆太医调回去。
不劳烦王妃了。老人终于出声,却是拒绝的话语。
陆太医年纪大了,待在北疆每天劳心劳力,不想回京颐养天年吗?
她敲敲茶壶,留在这里,连茶也喝不到。
老人摇摇头,我还年轻着,不到回家养老的时候。
来北疆本就是我向陛下自请的,没过半年就要回去,这算什么事。
您自请的?杭絮讶然,她原以为陆太医在队伍中是陛下的调令。
对。见对方惊讶,陆太医便解释起来,待在皇宫里实在没意思,给各位皇子公主看个头疼脑热的,一个月也开不了一个方,再待下去,我这一身医术就要荒废了。
北疆除了天气太冷,气候不适,其余的都不错,这么多病人,我想怎么治就怎么治,想怎么用药就怎么用药。
再说了,虽然一些小病,什么大夫都能治,但万一碰上疑难杂症,那些大夫怎么比得上我?陆太医有些自得。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那壶小巧,倒了四五杯就空了,老人不死心地晃了几下,失望地放下来。
至于庐山云雾,喝不到就罢了,大家都喝不到。顿了顿,又道:大不了改喝大红袍。
他把最后一盏茶握在手中,却不喝,不过我确实有一桩心愿,留在京城没有了。
皇后体内的毒素还未清干,不知如今怎么样了,还有小皇子,出生便是体虚的,唉
他叹了一口气,幸好有宋大夫跟在皇后身边,他的医术比我还要高一筹,倒是不用太忧心,但总是挂念着。
老人抬起头,神色带着恳求,王爷王妃,去信的时候,向陛下求我离开就不必了,但请务必问一问皇后和小皇子的情况。
第218章他被埋在延风城外,你
部分商人离开后,各个部落也陆续离开,草原上再也看不到人满为患的景象,反倒是集市,重新热闹起来。
但杭絮知道,这种寂静不会持续多久,因为第二支商队已在赶来的路上。
他们在京城化雪后离开,因天气渐暖,路况又好,赶路的速度很快,在五日前寄来的信中,他们已经到达瀚州境内,最多半月,就能到达科尔沁。
然而杭絮怕是赶不上迎接这些商队,因为她和容琤也在准备离开,去往额尔古纳河畔的察哈尔。
特木尔什么都都不必准备,把自己的那匹马洗刷干净,就背着手来看杭絮的进度,身后还跟着那个小少年。
少年看见杭絮打量的视线,连忙把背挺直了,很羞涩地笑一笑。
杭景一见对方这模样,心情立刻不爽起来,阿姐,他是谁啊?
为什么对着你这样笑,好像他才是你弟弟一样。
乌穆沁的人,你问特木尔。杭絮收回视线,继续检查要带的东西。
他呀,叫白音,我们部落萨满的孙子,听说我要去察哈尔,闹着要来,急得都要哭出来,我就带他去长长见识。
特木尔拍拍少年的背,把对方的底给透干净。
白音脸都涨红了,谁哭了?
行行行,你没哭。特木尔语气敷衍。
他拍拍少年,又跟杭景搭起话,你别看他这模样,可委屈,其实一张嘴最会说了,我们谁都吵不过他。
也就是在自己救命恩人面前,才收敛了一点。
救命恩人!杭景又激动起来。
对啊,你阿姐没告诉你吗?
杭絮和杭景的样貌不算十分相似,但那几个不多的共同点,就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来,两人是姐弟。
阿姐?杭景转过去,注视着杭絮的目光谴责。
我没告诉你吗?杭絮也疑惑起来,可能是忙起来就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经不住弟弟缠,她简略地将那事说了一遍,便挥挥手把人推开。
见阿姐不大上心的模样,杭景这才放下心来,眼角瞟了一眼白音,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
此行不必带什么大件,除了路途中的食物饮水,行李便只剩一些中原独有的商品,以便向察哈尔与那牙勒的可汗展示。
出发的时辰在下午,随行之人除了白音和杭景,还加上了阿娜尔和容攸。
哈萨可汗曾说过,阿布都与容攸的婚礼将在年后进行,实则就是在花朝节后,趁着各个部落的人还没走,操办得盛大些。
没想到在这个关口,阿布都西行,连花朝节也没赶上,婚礼不知要推迟到什么时候。
阿娜尔看见容攸总是很忧心的模样,想方设法要让她开心,如今有个能去别处逛逛的机会,加上容攸已学会了骑马小跑,自然要把她也拉上。
一支不大的队伍的聚集起来,向东方出发。
察哈尔其实并不在科尔沁的正东,而是要偏北许多,最近的线路其实是朝东北而行,但地图是几年前勘测绘制而成,不可与实际等同,几年过去,那些部落指不定迁移到十几里外的其他地方去了。因此最稳妥的方法,还是先向东而行,到达额尔古纳河后,再沿河而上寻找。
看来克诺依的队伍跟他们想的也是一样,因为在第二日的清晨,轻装前行的队伍就赶上了阿尔斯他们。
小队接近的时候,很是被警惕了一番,前方队伍派出的人远远过来查探,最后是阿尔斯过来了。
你们真的来了。
阿尔斯的神情欣喜,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