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申克制住了声音,握着刀的左手青筋暴起。
这样才对嘛。
杭絮拍拍手,我会为塔木雅解毒,保证她完好无损,在之后的日子里,也会好好待她。
但同样,你也不许动任城主,不准让他受伤,不准杀他泄愤。
我知道!拉克申不耐烦道。
我再强调一遍,塔木雅的安危和任城主的安危相关联,如果我发现他有不测的话,我会让塔木雅一起陪葬的。
我会让这个老头子活着的,拉克申的目光阴骘,但你也要信守承诺,不许动塔木雅半分。
当然。杭絮道:我从来言而有信,绝不会率先违反约定。
交易就此定下,杭絮刚接过塔木雅,便听见拉克申在催促,快带她回去!
杭絮却充耳不闻,她从袖中又取出一包药,单手打开,将药粉抖进丽夫人微张的嘴唇中。
你不是说解药在
拉克申脸上的神情很难形容,你骗我!
自然是在骗你的。
杭絮扔掉纸包,捏住丽夫人的下巴上抬,让对方咽下药粉。
这一去最少也要一刻钟,中间要是发生什么意外,那不就麻烦了。
服下解药后,丽夫人的症状很快缓解,紧蹙的眉心平下来,呼吸也稳定了。
见状,拉克申才放心下来,他看向杭絮,想要说什么。
杭絮看出了他的疑问,打断道:地上那包也是真的,两手准备嘛。
待丽夫人睁开眼,拉克申悄声跟她说了几句话,返身回到原地。
杭絮把丽夫人交给卫陵,上前几步,走到拉克申面前,道:拉克申,我既然让你与塔木雅说话,你须得也让我跟任城主说话。
拉克申倒是没拒绝,他道:说话可以,但必须在我面前,说的话必须让我听见。
连说两句悄悄话都不许,这是什么道理?
拉克申冷笑一声,这老头子在我府里待了那么久,他精明成这样,谁知道会不会探到东西,再说给你听。
倒也是,杭絮点点头,让你听也无妨。
拉克申便吩咐代钦把任衡带上前,代钦听令,提住铁链末端,将任衡拎起来,摔倒杭絮跟前。
杭絮低头看任衡,对方身上还穿着上次与自己相见的衣裳,许久没换过,但因为铁链的缘故,棉质的衣服被磨破,里头的皮肉也被磨得绽开,把衣服染上斑斑的血迹。
被摔下来的时候,任衡是正面着地,他扭动着身体,用全身的力气给自己翻了个面,将一张沾满尘土的脸露出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任衡气喘吁吁,他缓了一会儿,咧嘴笑起来,哑声道:小絮儿,好久不见。
她沉默地注视着任衡几息,回头看向卫陵,把伤药给我。
卫陵连忙从背囊里掏出几罐伤药,递给杭絮。
她接过,蹲在任衡身边,去寻那些被铁链磨破的皮肤,把药粉撒在上面。
这伤药有些疼,任叔叔忍着些。
这算什么,更疼的伤又不是没受过。
任衡配合地翻身,方便杭絮上药。
任叔叔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饭照吃,觉照睡,几个不长眼的想试探我,被我打得鼻青脸肿,回家找娘去了。
杭絮一边听,手上的动作不停,轮到一个略大的伤口时,她发现那伤口大约有些日子,已经长出新生的息肉来,幸好天气还算寒冷,伤口没有腐烂。
她抽出匕首,将息肉一股脑割去,那断口还在冒血,她趁机撒下加倍的药粉。
血流停住,任衡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沙哑着道:小絮儿,我一天天数着日子,终于盼到你来了。
我当然会来。
杭絮又去看任衡的双手。
我怎么会弃延风城于不顾,弃你于不顾。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担心你出事。任衡断断续续地说着。
都是一样的,就算我出了事,为了延风城,也会不顾一切的回来。
她翻过任衡的手掌,看见掌心遍布的细密纹路,微皱眉道:任叔叔,你的手怎么也伤了?
这还不是因为他自己。
拉克申插了话,他一直站在两人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成天砸桌子、砸柜子,什么都要砸,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
杭絮没分半个眼神给拉克申,拆开一罐新的伤药,开始处理掌心的伤口。
这伤口不是很严重,却遍布手掌,横竖交错,连指腹也有所涉及,她干脆把药粉洒满整个手掌,再均匀地抹到每一个伤口。
她的动作极慢,将每一个细小的口子都照顾到了,拉克申直看得不耐烦,催促道:好了没有,怎么连药也上得磨磨唧唧。
好了。
杭絮把对方的手指一个个弯曲,弯成一个拳头,手上的药粉不要弄掉了。
她拍拍手掌,扶起任衡,对方站了起来。
任叔叔,不需再做那些怄气事了,你好好待在城里,对我就是最大的帮助。
任衡点点头,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向拉克申走去。
走了两步,杭絮又叫住他,等等。
任衡转过身。
她问道:任叔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
今天是三月十一,离立夏只剩五天了。
任衡一怔,快夏天了
三年前的立夏,我们在揭阳城看过烟火,你还记得吗?
任衡一怔,接着笑起来,记得,当然记得,那是我见过最热闹的烟火。
杭絮叹息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一回。
好了没有!拉克申扯住铁链,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他不满道:女人就是话多。
任衡踉跄几下,最终稳住步伐,没有倒在地上。
吩咐代钦把任衡扛回马上后,拉克申干脆利落地调转马头,带领着他浩浩荡荡的属下返回延风城。
当最后一个士兵进入城门后,大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杭絮扫了一眼城墙,侧头吩咐手下,传令下去,全体警戒,将刀门合拢。
刀门就是架在车上的木墙。
副将毫不犹豫地点头,小跑着将命令传给各行各伍。
祝思明虽微有讶异,但也没有出声制止,而容琤,更是丝毫异议都没有,就像他无数次相信杭絮一样。
很快,高大而沉重的木墙动作起来,车轮轧在草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伴随着声响,原本呈现出不同阵型的刀门一致向外,将延风城挡在墙外。
当面前的两扇刀门间只剩一条小缝时,杭絮看向容琤与祝思明。
我们也进去吧。
几人陆续走了进去,这里被木墙的阴影覆盖,显得有些昏暗,祝思明这才开口问道:小絮儿,你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不必杭絮回答,墙外密集的破风声给了他答案。
久经沙场的他一下就听出来他、那声音是箭头划破空气所产生,听那数量,有上千支箭一齐发射。
破风声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箭头扎在木墙上,不绝于耳的笃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