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被人动过手脚了!汤丞相揉搓着圣旨明黄的布面,仿佛想从上面揉出字来。
他的手指抖抖索索,一没抓稳,就掉到了地上,想要捡起来,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柳阳景握住了圣旨,他身量高,轻松就避开了汤丞相的抢夺,后退几步,开始仔细查看这圣旨。
片刻后,他道:据臣在大理寺执政的经验判断,这圣旨没有被动过任何手脚。
那一定是拿错了!汤丞相想出另一种可能,他走上台阶,来到容改面前,大皇子,我见过圣旨,怎么可能消失不见,一定是不小心弄混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里含着希冀和祈求,期待着容改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僵硬了许久的容改终于回了神,眼珠向下转,看了一眼汤丞相,眉眼厌恶地皱起来,他一挥袖袍,老人向后踉跄几步,跪倒在地上。
一个病秧子,能使出这样的力气,实在让人不可置信,老人撑了几下,没能站起来,浑浊的眼珠颤颤地望着容改。
然而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容改接下来的话。
汤丞相,你以为没有圣旨,我就当不成皇帝了吗?
他的语气平静,声音却不小,回荡在整个紫宸殿,众臣都惊到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容改走近汤丞相,将对方扶起来,掸掸衣摆上的灰尘,温声道:丞相,您还是会支持我的,对吗?
汤丞相望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凤眼因笑弯起弧度,很轻快的模样,不知为何却被慑得不敢出声,老臣、老臣
罢了。容改放开他,面向太后,我不为难你,一切,都让我来吧。
太后从对方的神色中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意味,她后退,坐回椅子上,发令,给我擒住容改。
几个蓄势待发的御林军很快行动,将容改制住,因为对方的身份,他们没有用刀,只是将他的手臂反锁,膝弯压住,这对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失去行动能力。
太后松了一口气,厉声道:容改,难不成没了圣旨,你就打算逼宫?
容改叹了一口气,儿臣说过,这不是逼宫。
王妃,敌军已大批涌入皇宫,正在朝紫宸殿逼近!
杭絮在殿外观察战况,紫宸殿被银铠的守军围满,他们分布在殿外的各处通道防守,而更远处,是密密麻麻如蚁群一般的敌军,他们塞满了宫道,正缓慢地朝紫宸殿涌来。
御林军的首领单膝跪地,神色满是焦急,紫宸殿外只有八千守军,他们的总数却超过三万,这该如何来守。
杭将军的援军究竟何时才能赶到?
援军已经赶到,正在重玄门外。这是半刻钟前,副将带来的消息。
那为何不进宫支援我们?首领闻言,更是焦急不解。
敌军尚未完全进宫,此时围截,容易致使他们四散,窜入市坊,伤及无辜百姓。
等他们全部进入皇宫,我们与宫外之人两面夹击,才好一网打尽。
首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敌军四散,的确是危害,不过我们御林军加上邹将军的援军,也不到九千人,如何能防住三万人,紫宸殿内有太后和陛下,还有几十位大臣,若是他们有了危险
后果不堪设想。
杭絮的神色却无半分慌乱,蔡首领知道紫宸殿周围有多少条道、多少道门吗?
什、什么?蔡首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紫宸殿四面共八道大门、十六道小门,宫道四十八,其中大道四条。
他负责皇宫的巡逻布防、自然清楚无比,而这些,也是杭絮刚才在高处观察所得。
你看,我们只需要守住二十四道门、四十八条路就可以了,道路宽度有限,敌人数量再多,也无法蜂拥而上,一次只能上前十几人而已。
而我们九千兵力均分,每道门分的一百二十人,已足够。
杭絮转身,看见首领脸上浮现希望,微微笑起来,蔡首领,快去行动吧。
容改,你要做什么?
谁也想不到,一个整日咳嗽的病秧子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
他挣开了整整四个侍卫的束缚,冲向太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横在太后的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时,那四个侍卫尚躺在地上□□。
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是惊叫和哄声。
大皇子,您、您在做什么
刘喜简直要惊呆了,您先把刀放下。
他慢慢地靠近两人,语气又轻又缓,不要伤到了自己。
刘公公,停在那里。
容改的刀贴近太后的脖子几分,你不想看见皇祖母受伤吧。
刘喜立刻站住,好、好,我不走,大皇子也不动。
这是自然的,我也不想伤害皇祖母。
不过小叔叔,你也一样。他锐利的眼神瞥向在阴影中靠近的容琤,给我后退。
容琤站在原地,声音低而沉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只是想在军队到来之前保证自己的安全而已。他继续用力,刀刃陷入肉中,现在,给我后退。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是容琤败下阵来,他一步步后退,退到了两丈外的地方。
容改,太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点细微的颤抖,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做什么。他低头注视着太后强自镇定的脸色,畅快地笑了起来,皇祖母,以往都是你来掌控别人,现在轮到自己被掌控了,这感觉如何?
他抬头,看向瘫倒在地的汤丞相,瞬息后,视线移开,看向阶下的人,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他永远记得这些人面对自己时轻慢而不屑的模样,如今,他们必须仰头才能看见自己,他们的每一分情绪,都由自己掌控着,因自己的行动而慌乱。
他忍不住又笑起来、,心中的期待越来越大,刘公公,帮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刘喜不敢拒绝,退了出去。
容琤则留在原地,他注视着大皇子,冷声道:如果你劫持母后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那换我来也是一样的。
他将腰间的佩刀解开,扔到地上,又将外衣脱下来,抬起双臂,展示着自己安全性。
容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容琤,小叔叔说得对,我只想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或者皇祖母,都是一样的。
容琤慢慢走近,对方手中的刀也在一点点松开。
就在他走到一丈远的地方时,容改的刀忽的又收紧了。
大皇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我怎么忘了,小叔叔不仅精通政事,武艺也极好,容改一介病体,定然抵挡不住,若被小叔叔夺了刀该如何是好。
他注视着容琤冷下来的脸色,笑道:所以,还是让皇祖母留在我这里吧。
脚步声从后门传来,却不止一个,杭絮走进来,身后跟着刘喜。
容改看着新来的人员,脸色不善,刘公公,我是让你去打探情况的,不是让你带人来的。
刘喜满脸惧色,生怕对方一个生气,手上用力,膝盖就要弯下来,却被杭絮拦住了。
她冲老太监摇摇头,接着回身,看向容改,我就是来告诉你战况的。
你的三万人已全部进入皇宫内,正在朝紫宸殿进发,我们只有不到九千人,难以抵抗。
你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冲开防线,杀了这里所有的大臣才算满意?
终于到了这一刻。
容改笑起来,不是之前的那种微笑或浅笑,而是猖狂的、畅快的、激动的、即将达成目标的笑。
他的笑声如此响亮又如此刺耳,胆小的大臣已经腿软跪在了地上,胆大的也是一脸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