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朕能够登基,全靠大家的支持,朕绝不会亏待诸位爱卿,待解决摄政王,诸位都是功臣!
陛下言之有误。一人站起来,朗声道。
杭絮看去,是礼部尚书,他可谓是容敛的忠实拥趸。
您登上皇位,乃是天命所归,我等不过是追随天命罢了。
爱卿不必自谦,日后种种少不了你们的支持。
话虽如此,容敏脸上的笑意却更大了。
几番恭维过后,宴会开始,丝竹管弦声响起,有舞女上台,在殿中央缓缓起舞。
杭絮忽视仍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权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低头吃东西,偶尔看两眼歌舞,耳听八方,想从这些大臣的交谈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但大家似乎都不太想谈论局势。只言歌舞,顺带夹杂几句对容敏的恭维。
哟,这嗓子好,唱歌的是谁?
歌楼里的头牌,特地来进宫唱一曲,能不好吗?
好,不仅唱歌好,长得也好
杭絮把注意力分一缕到歌舞上,清而亮的唱腔,的确好,她不懂曲,也知道一般人唱不出这种味道。
她看向殿中央,舞女中是一个坐在地上的青衫女子,抱着琵琶拨弦,曲子就是由她唱出。
琵琶弹到激烈处,粉衫的舞女如花一般朝四面散开,青衫女子的面貌也显露出来。
一张清丽至极的面孔,四座的人都发出惊叹声,杭絮也惊讶,但不是为了同一个理由,而是
她见过这女子。
在冀州时,这女子被容敛所掳,她去太守府侦查,顺手救了人,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
曲声愈烈,女子适时站起来,向四周的人行礼,见到杭絮时,神色一怔,弦声乱了一拍。
幸而大家都沉浸在她的美貌中,没人注意这个小小的错误。
而后的演奏中,那女子频频朝杭絮的方向看,杭絮朝她摇了几次头,她方才低首,认真表演起来。
她松了一口气,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握着筷子,没有放下。
放下筷子,抬头,殿门口的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容敛。
他站在大殿的门口,漫不经心地望着殿内的歌舞和交谈,望着主位上酒酣的君王,神色清醒而冷漠,如同审视众生的神祇。
似乎是注意到了杭絮的目光,他望过来,冷漠的神色化为一个嘲弄的笑。
是在嘲弄谁?
一曲毕,舞女们站起来,正欲退去,大臣犹嫌不够,要女子留下来再唱一曲,女子站在原地,不知是留是去。
容敏也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位舞女,或许他早就忘了当初在滕州的那位歌女,如今只把她当成一个新人。
既然爱卿们都没有听够,那便留下来再
轰
话音未落,一阵轰鸣传来,杯盏震动,大殿顶部也簌簌地落下粉末。
群臣慌乱起来,这爆炸是怎么回事?
快出去,说不定大殿会塌!
杭絮站起来,被脚上锁链拖累,晃了几下,她稳住身形,侧耳听那爆炸声的来源。
视线转向殿门口,容敏不在,不知去了何处。
轰
又是几声炸响,几张桌案倒下来,杯盏碎了一地。
这下可没人顾得上礼仪,他们提着下摆朝殿外奔去,座上的容敏也不见踪影他早已从暗门离开了。
舞女们被挤在最后面,她们不敢跟官员争抢位置,只得在原地等待。
除此之外,留在殿内的只剩杭絮。
杭絮不走,一半是因为脚上的束缚让她行动缓慢,一半是她听出了这爆炸声的来源。
声音来自西边,麟德殿又在皇宫最西面,攻击显然不是在皇宫内部,这应当是杭文曜或容琤的手段。
一刻钟后,殿内的人群已散得干干净净,杭絮这才拖着沉重的镣铐,慢悠悠地朝殿外走去。
走到外面,能够很清楚地听见远处的兵刃相接声,大臣们站在空地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语带慌张。
她想更清楚地了解情况,朝高处走去,刚踏上一阶阶梯,有人在后面焦急地喊:等等!
杭絮停下脚步,她已经听出这人是谁,却没有回头。
那个清凉婉转的声音又响起,期待又迟疑,恩人是您吗?
第305章恩人救过奴与妹妹,奴
路凝霜站在阶下,踌躇地望着那个纤细却挺拔的背影。
她从未想过能在宴席上看见恩人,见到对方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恩人的样貌和气质如此独特,纵使两人只有一面之缘,她也绝不可能认错。
是以在他人慌张逃离时,她留在了最后面,就是为等待恩人。
恩人还记得吗,在滕州,您曾救过我一命?
她又问了一句,对方仍旧默不作声,连头也没回,但垂在袖中的右手却勾了勾她,指向一个方向。
恩人,是叫我去那边吗?
路凝霜感觉自己的食指被捏了捏,这大概就是同意的意思。
她便朝那个方向方向走去,或许是外面战火正烈,一路上竟连看守的人也见不到,最后到了宫墙处,一墙之隔便是皇宫外界,兵刃交接的声音清晰传来,她瑟瑟发抖地等待着。
路凝霜走后,杭絮一步步走上台阶,在这里隐约能见到外面的战况,皇宫外围多是宫婢下人居住的地方,房屋低矮,布局紧凑,如今却不见宫婢,只有打斗的士兵。
再远处可以看见许多个冒着浓烟的地点,他们大概是用火药打开外围的防守,冲了进来。
两方看似打得激烈,但人数都不多,加起来不到一万,对方的军队显然是杭文曜指挥的,十人一队,以红旗为信号,进退迅速,一半诱敌,一半朝四面扩散。
看样子,他们的目的不是攻破防守,而是尽可能的摸清情况。
杭絮隔得太远,声音又太混杂,具体的情况了解不到,但有一点却清楚万分容敏的手下的人确实不少。
在圈住半个京城,以及其他三面的防守后还能毫不在意地拿出五千人对敌,他手中的人或许不像容敏所说的几十万那么夸张,但十几万是绝对不少的。
身边的声音渐渐散去,杭絮把视线收回来,阶下的人差不多散干净了,纵使知道了没有危险,这些惊慌失措的大臣也不想再继续宴席了,纷纷回了住所。
看守自己的两个侍女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大概也跟着大流逃走了,现在倒是没有看着自己。
她于是行动起来,一步步慢慢下台阶,朝方才路凝霜离开的方向走去。
这个方向不是她随手指的,而是能找到的声音最少的一处。
穿过一道门廊,石砖两边的草木茂盛起来,这大概是个小花园一样的地方,几道单调的蝉鸣在草丛中响起。
再往前走,直到尽头的宫墙,那个焦急等待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杭絮的脚步声让路凝霜抬头,见到人时,她神色陡然转为惊喜,恩人,您来啦!
她来到杭絮面前,半是欣喜半是激动道: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也没想过能见到你,她叹气,不是让你跑远些吗,怎么到京城来了?
幸好容敏和容敛都没有认出路凝霜,不然她的下场可不会太好。
奴原本是去的蓟州,但在那边亦有人欺辱,奴一时失手,把人伤了,没有办法,才逃至皇城,天子脚下,好歹没人敢公然犯法。
恩人这么说,难不成那王爷也在京城?
不只在京城,而且就在宫中。
杭絮看着路凝霜不安的脸,道:你这回离开后,不要再进宫,带着妹妹去瑄王府,会有人收留你们的。
闻言,路凝霜的神色反倒更不安了,奴与歌坊签了契,这段时间住在宫中,为众人表演,不得违约。
那便不能轻易离开了
皇宫外围防守森严,哪里能说走就走,说不定还会被容敛察觉异样,发现路凝霜的身份。
她只得道:你这段时间低调些,尽量不要出场,时间一到,不要拖延,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