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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剑转瞬而至,重新踏足地面。

明心这才发现,她面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地,月光洒下,在幽幽绿草里躲躲藏藏的银红色小花铺了一地,几块乖张的巨石大开大合形似随意地摆放着,树后点缀着一棵叫不上名字的珍奇古木,还有萤火虫在其间忽上忽下盘旋飞舞。

燕纵率先一步往前走去,所到之处惊起长片星浪追逐,躲在绿草里的不止是叫不上名字的银红色小花,还有成百上千只萤火虫,这简直是萤火虫的老巢,萤光合在一起比烛火还亮。

清凉的亘古月色笼在燕纵身上,束高的长发随意地随风飘散,冰冻所有的风流俊逸,一身简单的衣袍竟分外地仙风道骨,却又莫名柔和出几分冰冷隽秀来。

他在几百米外的巨石边缘,停下脚步。

过来。

被惊扰的萤火虫还没停歇,风又不知从哪儿吹来了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揉碎了夜色寒凉。明心定了定神,月光、草地、花瓣雨、还有蹁跹飞舞的萤火虫,这一幕像是曾经印刻到灵魂中。

不用记忆,不用回想,一切都那么熟悉,她甚至知道山石背后,是一方温泉。

第26章026过界者,死。(错字修)

【第二十六章:过界者,死。】

越过巨石,看见了一棵茂盛异常的小粉樱树,树下是氤氲水汽确实是一方温泉。

泉水热气缭绕,泉底隐隐约约散布这几棵方便泡澡的笋石,看得出有使用过的痕迹。

又一阵凉风吹来,不知从而来的小粉花花瓣悠悠然地飘到滚烫的热泉上,竟没有丝毫褪色,反而更娇嫩欲滴。

燕纵立在池边:我开的池,你立阵引的泉,养神魂的。

明心磨磨蹭蹭,燕纵也不催促,耐心等候。

大部分时候他不会给明心带来压迫感,他看她的眼神没有黏人的缱绻依恋,就像藏在匣里的宝剑,克制守礼,只有偶尔游离在灯火阑珊之外的驻足回眸会让她记起,哦,这个人爱慕她。

这样的爱慕似乎不浓烈,担不起耗费心力复活这样的理由,但却能不经意间被明心接受。

水雾将仅有的月光隔开,泡过温泉,明心绕回到巨石前见到等候着的燕纵,飞舞的萤火虫明明灭灭落在草地之中。回程的飞剑上,依旧是一前一后,只是相比来时沉默得多。

燕纵顺着风不着痕迹地拨开明心飞舞的发丝,清楚地看到那株从血肉里生长出来的花苞的最外层花瓣,正凝珠带露颤颤巍巍地打开一条小缝隙。

明心忽地问:我的神魂很不稳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神魂不稳是有许多的后遗症,昏睡,痴迷,严重还会妨碍寿数。

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克制守礼的燕纵微微垂眸,将漆黑如海的眼眸淌过的未名之欲掩盖,他轻轻松开挽发的手。

你和别的不一样,这具身体是你原本的身体,契合你的神魂。两百年前,你的神魂被打碎,是以我为基,经逆阵强行铸成,你想起一点记忆,身体就会成长一些,直到你都想起,就会变回你原本的样子。

*

回到飞舟上,燕纵依旧。

明心却在当夜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是她的母亲。

她是胎穿,有出生的记忆。她的母亲是一个很温婉的修士,一支小银簪,一身月牙白裳,爱笑爱游历,与她父亲站在一起就像一幅画一样;她的父母恩爱,两人陪伴着她度过昏昏睡睡的婴幼儿时期,直到某一天,总是笑着的母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闯进门抱起她嚎啕大哭。

自那以后,她不再被许可离开院子。如水的天材地宝送到她面前,却很少有人能进来,就连她的父亲都不能轻易见她,哭泣的母亲就像一个守卫宝藏的恶龙,恐惧地杜绝任何失去宝藏的危险,却又不知在为已经失去的什么而日夜悲鸣。

偶尔也有能见到父亲的时候,也很爱她的父亲在难得一见的会面时,总会抱着她不松手。

后来,她跌跌撞撞地活过三岁,自责的父母亲离开宗门,抚养她的人变成了哥哥明雩。

她因病长得慢,三岁才会走路,明雩每日课前课后都要守在她身边一遍遍告诉她,爹和娘亲很爱她,离开只是为了寻找能救活她的办法,不是故意不陪她长大。

他们都很爱她,会一直爱她。

在防止幼崽因为缺失父母陪伴而走入歧途的成长生涯上,明雩一个半大少年使下浑身解数。这些事情明心都没忘,只是记不太清。

梦里重新回忆,父母清晰可见,再看当年那个励志当英雄的少年明雩慌慌张张地列阵化画哄她,她觉得好笑,同时决定,下次见到她哥得对他再好一点。

谁让她就这么一个哥哥呢。

白云苍狗转瞬即逝,梦境一路蔓延到她的十四岁,衍天宗一如既往,明心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心里却不排斥这样的梦,谁知道悠然如故的梦骤然惊变。

刺耳的警示钟闷雷一样敲响,倦鸟惊飞,从古至今的山峦高峰仿佛都被钟声撼动。

明心赶到宗门问道场时,已经明明如玉的青年明雩将西南封魔道传来的消息广而告之,随之表示要带人前往西南,修真界五十宗门弟子皆有应召。

问道场上挤满了人,应召的天才青年们声如雷霆,但明雩只选了金丹后期以上的成年修士。

此行前途未知,我等定会尽心竭力,未被选上的诸位都是各自宗门的希望,肩负着师门未来传承,便留在此处,保护好自己。

此话一出,也闹着要去的少年天才们红了眼眶。

明雩披剑戴甲走到明心面前蹲下,总是明快爽朗的眼眸里堆满担忧。

明心问:我不能去是么?

明雩点头:你就在家等哥哥,就像以前约定好的一样,哥哥回来还给你带礼物,好么?

明心应了一声,然后目送她哥哥离开。

她不能去,阵画的再好也不能去。她没有灵力,战场流矢,一点物理攻击,一点魔法攻击都能轻松带走她,她出现只会让别人分心。

被同样留下的还有卫煦,以及修为达标年纪不达标的燕纵。

明雩强行留下燕纵的理由是西南界碑松动,魔修潜入境内,衍天宗虽有天险,但也不是绝对安全,仍需要有人镇守保护。

这满宗门的修真界未来还需要庇护。

明雩带走大部分的人,也带走大部分活力,忧心忡忡的少年没有了玩乐的心,乌云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论道大班除了燕纵,都上前线去了,教课的老长老一寻思,便把剩下的学生都安排到一个班上课,然而这也不能让少年们重新开心起来。

一开始,明雩按照约定每日传讯,按时抵达的前线讯息压制着人心蹿动的衍天宗,可半个月后,一直稳定的讯息却在某一天断了。

失去信息的衍天宗内就如同沸腾的锅,一下炸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挤在衍天宗宗门大阵前声讨,要衍天宗开阵放他们去前线。

衍天宗的护山大阵是复合型活阵,仅对恶意攻击生效,留下的都是天才,又有衍天宗行令,会阵法的便齐心协力要破阵而出,一时间人心浮动,竟没人能拦下。

明心人微言轻,几番尝试都没有取得压制性话语权,她不是明雩,危机时刻不会有人因为她是明雩的妹妹而对她马首是瞻。

吵闹中加入解阵的人越来越多,护山大阵就像被蚕食的大鱼,没几天就摇摇欲坠。明心无法,只能在座各位破多少阵,她补多少阵,她眼疾手快,却没有灵力,卫煦跟在她身边一口一颗给她补药,但最后还是后继不足。

她有些恼怒,立在阵眼之上扬声便骂:修道之人都知道世界是有道的,道理也是道的一种,那么我们现在来讲讲道理。

急眼了的少年们哪里肯听,一把把她掀开:修真界数百大能在西南自爆,我师父如今生死不知,你还要跟我论什么道理!

他气急败坏,却忘了衍天宗也在这天失去近十位大能,其中就包括明心父母二人,也忘了明心一个小小废物根本撑不住他这一掀。

明心像一个破布袋一样被扬出去,她瞪大眼睛,倒飞的时间都便缓慢,她清楚地听到胸腔肋骨破碎的声音。

这样摔下去一定很疼,恐怕要凉。

明心下意识闭上眼,却没等到预料之中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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