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些都是我的事情,就像水过鸭背燕过无痕,你就当我是你的一个劫数,用来淬炼道心。她会把握好度,不会过火。
回应她的,是一道不在意的笑。就为了和修士全然不同的往后余生不那么空白吗?真自私啊。
明心垂低头,刘海盖住双眸,光与影交织,将她身上那些天真、明媚和张扬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静默和一点点挥之不去的哀戚。
你懂什么呀从小到大,希望她活着,好好活着的人那么多,每一个看向她的眼神都饱含期待,都在告诉她,她与旁人不同。
他们都是深切关爱她的人,在她不能呼吸到灵气的小时候,在那些能让她痛死过去的时间里,是堆砌在她身上的这些关爱让她撑着,不肯死去她还没回应这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爱啊。
她真的有很努力地在回应,她竭尽全力在这危险的世界以平凡人的心态存活,竭尽全力保有向上的心态,面对别人的压倒性的力量而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拥有时,不悲戚,不绝望,不艳羡。
可她真的很累了。
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向往美好的东西,会想要保护亲近的人,但是不行,我只能被框在保护罩里。你看,如果我从苏醒发现曾经祥和的修真界变得危险刺激时,任性地跑出去,她摊开掌心,古朴的铜钱在阳光下折射出光晕。也许竭尽全力,用我掌握的东西我可以保住我自己的命,但是我肯定会受伤,会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而身在前线的我的哥哥一旦得到我受伤的消息必定有所影响,不是他不相信我,而是关心则乱。
因为他爱护我,他知道我与这个世界的不和谐,所以,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牵挂我不放心我,所以我待在这里不离开。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有益的事情,也是他投注在我身上的关爱的回应。
而现在,她做出这个选择,只是想向爱她的人证明她还很努力地生存着。很努力地向往人生百态,像一个初长成的少女一样。
烈日攀升,灼人的光线只照出门前一小片,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阴影里。
燕纵看向明心,这样的心里话从没人知道,哪怕是最爱护她的明雩也不会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妹妹会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情在努力生存着。可,他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曾经穿过彼此的心境,在那里明心轻易将他点破,他又何尝不是?
明心虽然总是调侃他孤独,但其实不是,他并不向往那些人群拥挤的欢闹,相反他享受自己的孤独,他是沉浸孤独的人,举目天下他只愿意为了明心不再沉浸孤独罢了;而明心,她一点也不乖巧,她自愿被关爱束缚,明明是仰望天际,向往自由的人,却只追逐一只风筝就能满足。
这是明雩带给她的束缚。
所以,他是真的,真的,这么嫉妒着明雩啊。每一次明心走向明雩,都像是名为嫉妒的毒液,疯狂而残忍地在他血液里上下流窜,以至于每次见面都拔刀相向。
哪怕被抽去记忆,明心还是那个明心。
绝望的笑声从唇齿里泄露出来,在空洞的空间里回荡。明心无厘头地看着这个突然变得疯狂的人。喂,你没事吧?
李克带着人闯进客居时,面对地就是这样的景象:沉堕心魔的剑修捂着猩红的眼眶,笑声几乎掀翻屋顶,柔弱且无助的小师妹在桌前支着下巴发呆,浓重的气势充斥在房间的每一处,牢牢地裹挟着小师妹,像是要把她拉进深渊里去。
燕纵!你做什么!李克惊地大骇,顾不得局势,飞快地冲进去将明心护到身后。笑声戛然而止,燕纵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克。
这一刻,李克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任人宰割的鱼肉,竭尽全力都拔不出挂在腰间的星辰银剑。
该死,这个人,甚至比他们宗主还要年轻,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势。这样的修为,只怕已经时化神往上了,他在西荒魔界经历了什么,是怎么做到五年时间从元婴晋升化神的?
只一瞬,燕纵挪开目光重新望向明心。
仰慕。他勾起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我是个无情道剑修。
话音一落,雪名剑脱鞘飞起,在燕纵手中一划而过,点缀星辰的漂亮的剑鞘瞬间碎成两半。
明心瞬间睁大眼睛。
李克震惊之余,满腔的愤怒涌上心头。这是他们家小师妹费了好几天,耗费了无数珍宝做出来的贺礼,这人居然一刀劈碎了!他们家小师妹得多难过啊。
星辰银剑随着主人的情绪剧烈地跳动起来,燕纵却看都没看一眼,握着雪名,踏空而去。蜇人的气势终于从这片空间散去。李克忿忿地回头安慰道:没事没事,这个剑修不识货,师兄帮你去把它收回来。
良久,明心唔了一声,垂下眸才道:算了,丢了吧。说完又扬起笑来,想吃点心,桃花馅儿的。
普通的一天,又悄悄远去。傍晚凉风吹灭晚霞,还没点起灯烛的院子里,只有夜明珠柔和的光辉闪烁,明心靠在老桃花树的枝桠上,玉笛声散出很远。
那是一道很轻快的乐声,古调里加上rap腔,带着点忽隐忽现的调笑意味,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纨绔子弟正调戏一个冰山大美人,虽然出格的一样都不敢做,却流里流气地让人忍不住想笑。
这是她写给他的曲子,虽然已经一点都合不上她此时的心态了。
矮墙外竹林隐蔽处,一道身影几乎融进夜色里。只有半山腰外,苦逼的李克打着灯笼四处翻找。
奇怪,就是丢到这边了啊,怎么不见了。那可是纯粹用珍品堆出来的剑鞘啊!!李克心痛地抽着凉气,我一定要写信跟宗主告状才行!这厮才来几天就教坏了小师妹!所以到底在哪里,是被谁捡走了么,怎么不见了
第73章073战信
【第七十三章:战信】
西荒,虚谷秘境前,十里黄沙狂乱。
肆虐的风宛若刀子吹起茫茫黄沙扑倒人脸上,带起刺般的生疼。天上烈日,死气沉沉的照耀着沙尘暴席卷后的客栈。
曾经还算活跃的破败客栈小楼变成一片废墟,只有立在沙丘之上的秘境入口一如既往。不,这时候应该叫出口了。
五彩霞光折出的空间裂缝外,除了恭敬等在一旁的邯既外,还有七个形态各异的魔修,都身穿黑袍,神态傲慢。
时间到了吧,稍远处,一把金灿灿的王座内,穿着黑袍的魔尊仰头看了看天际,傲慢的神色里都是不耐烦。她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大,脖颈挂着一个灿金色的项圈,除了身后的黑袍和苍白的肌肤,整个人几乎穿满金子。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被那个剑修杀掉了吧。
嘻嘻嘻就算是小魔女,这么说也是会被杀掉的哦。小魔女话才落音,一个阴鸷鸷地,仿佛在耳边的身影蓦然接上。
小魔女露出嫌弃的表情,也不知道怎么倒转,小腿又快又狠地擦着王座靠背扫过,一个仿佛藏在阴霾里的身影倒退而出。渣滓,离我远一点。
啊,还是一样不可爱,果然还是做成人偶的小魔女最动人了阴霾的影子桀桀地笑出声来。
一黑一红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客栈废墟上,穿红衣的蹲着,百无聊赖地扫过又打起来的同伴,唠叨地叹了一口:老大什么时候出来,快要忍不住想把这两个吵吵闹闹的废物宰掉了,喂,羌典,我可以动手吧。
穿黑衣的羌典冷漠开口:不可以。
欸,不可以吗?我还想把老大也杀了,这样,整个西荒就是我说了算,领着大军把封魔道那群蚂蚁踩成泡沫啊,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要让那三个从修真界叛逃过来的废物领军驻守,之前还要伪装独自前去修真界。羌识摆弄着自己的黑袍,被太阳晒得有点蔫儿似的,语气都不耐烦起来。
就在此时,狂风作乱,黄沙弥漫,掩住了边境沙漠里的烈日骄阳,五彩流溢的秘境出口突然变得暗沉,像是被什么从内到外污染浸透,最后变成浓稠的血色。蓦地,这团血雾落到滚烫的沙子上,扭动起来,渐渐拉长,变成一副血筑棺椁。
封闭紧密的棺椁忽然一颤,厚重的棺盖化成一滩,蠕动着落进棺椁里消失不见。一个惨白的身影从中坐起,就像久睡初醒,苍蒙撑着额角,细碎的头发从指缝漏出,随后,他一跃而出,血筑的棺椁随着他的动作飞速化作黑红的浓血,融进他的身体里。
邯既恭敬地奉上折扇,苍蒙扫过四个下属,沉声道:如何了?
邯既当即跪下:属下无能,让他跑了。
早有所感,苍蒙笑了一声: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跑这么远,可见剑修实力之强悍,假以时日必定难逢敌手。
邯既更深地低下头:属下这就越境取他首级。
苍蒙摆摆手:你可不是他的对手。算了,让他去吧,虽然虚谷秘境没有不情蛊的解法,不过血蛊传承在本座手里,何愁他不投靠本座。对了,修真界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