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没开灯,男人就站在窗子前,背光,就算宋林居眯着眼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宋林居立马警惕着缓缓坐起,哑着嗓子问道:谁?
看清我是谁
男人没作声,只是仗着黑暗的隐蔽,视线在他身上几近痴缠地一寸寸地往下落,之后又一寸寸地往上移。
那是比画家临摹还要仔细缠绵的笔触。
过了良久,没有任何回应,宋林居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愈发焦灼,透露着让人心惊的意味。
自己身上的药是他下的?
有刀刃般锐利的冷意破开宋林居漆黑眸中久缠不散的横行水雾。
没了冷风的封闭空间极快聚集了暖意,闷热得让宋林居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之前借着外力稍稍被压下的情潮立刻成倍翻涌着席卷而来,宋林居咬紧牙关,咽下即将顺着粗重鼻息溜出的喘息。
上楼前从餐盘上顺的餐刀抵在指尖,冰冷锋利的触感让宋林居发昏发胀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他压得极低的声线夹杂不容忽视的寒意和警告,若是先生无意走错了房间,请尽快离开。
宋林居看似松散无力地坐在床上,可实际上暗中积蓄了全部力气,蓄势待发。
察觉到了青年伪装下的紧绷,男人轻笑了声。
极为短促的一声,沉闷磁性,却让宋林居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他下一句话就让宋林居彻底认出了他是谁。
低沉男声含讽带嘲,先生,这是我的住处,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
随着年纪的增大,他的声音更低了,一样的磁性,却是带着岁月刮过的沧桑沙哑。
李兆焯。他喊出了男人的名字,陈述的语气。
但这一低语如同什么暗号,宋林居强撑着积聚了的力气竟在此刻全然溃散。
他出乎自己意料地信任他。
李兆焯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是宋先生。
他只是唤他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先生,冷淡疏离。
像是他们两人间一干二净,没有龃龉,更没有情谊。
宋林居努力忽略一闪而过的不适,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
李兆焯慢条斯理道:宋先生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了,我方才说过,这是我的住处。
宋林居迷蒙的眼睛微动,这是他的房间?那个侍者
还没等宋林居想出什么所以然,就又听男人话机一转,语气玩味反问道:宋先生又怎会躺在我的床上?
短短一句话,在他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下显得暧昧又火热,那些字句间性感的吐息不住地为宋林居体内燃烧着的烈火鼓风,让其愈发蓬勃盛大。
我
宋林居连忙压下喉间带有热度的喘息,声音一压再压,尽量让其显得平静可信,侍者给我的房卡,我以为这是客房。
李兆焯也没说信不信,一收之前的嘲讽玩味,如同烈火燃尽后的余灰,没有任何情绪道:现在你知道不是了,出去。
宋林居没动。
他倒是想走,可他现在真的没力气了,自从认出男人是李兆焯之后,手脚都是软的,脑袋还混沌得厉害,要是那个心怀不轨之人在寻他,他现在出去必定一抓一个准。
他抿了抿唇后犹豫道:我中药了,可以借浴室一用吗?我不会打扰你的。
收留中药的仇人什么的,确实挺让人膈应的,可
中药?李兆焯意味不明地重复了遍。
似乎是想确定他话语中的真假,李兆焯走到了他面前,高大身影缓缓伏下,独属他的温暖气息像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宋林居包裹在内。
成熟男性身上的味道大多是偏内敛沉稳厚重一点的淡香,但眼前人却是清爽自然的气息,带着点醉人的酒气,一如那个记忆中的盛夏。
宋林居有些恍惚,本就一团浆糊的脑子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今朝是何夕。
见青年低垂着眼兀自出神,李兆焯屈指勾住了他清瘦的下颔,微微用力,宋林居的脸被迫抬起,薄薄的眼皮一点点抬起,纤密的眼睫毛开花一样,将黑亮的眼珠展现在他眼前。
茫然又无辜。
他怎么能露出这种表情?
他怎么敢?
方才还看似不为所动的李兆焯呼吸一窒,随即屋内就多了道灼热沉重的呼吸声。
久违的熟悉气息让宋林居心生亲近,整张脸不由自主地往宽厚的手里钻,嫌坚硬的眼镜过于碍事,他两指一勾,随手一扔,脸终于亲密无间地和大掌肉贴肉。
他舒适地叹谓了声,一边蹭着,灼热急促的吐息直直往大掌上扑,扑得李兆焯怒火直冒。
方才还是平静客套,恨不得在他们间划出道天堑的模样,现在这么主动,这是把他错认成了谁?
李兆焯反手掐住他发烫的脸,冷声道:宋林居,看清我是谁!
浑身滚烫的宋林居此时根本没心听男人在讲什么,一门心思只想将脸埋进他微凉的掌心,可男人的束缚让他难以挣开,他只好眯着眼认真辨认,盯着他没多久就含糊地说了句什么,纵是近在咫尺的李兆焯也没能听清。
李兆焯皱着眉命令道:大声一点。
李兆焯。
盯着一张一合的唇瓣,这次李兆焯听清了,但一时间耳中却是有些轰鸣,只剩青年风一吹就会散的嗓音在耳腔回荡。
他说的是他的名字。
他眼中看见的是他,并不是别的什么人,那他为什么突然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兆焯却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操着艰涩过哑的嗓音又问了遍,宋林居,你说我是谁?
还有完没完了?
宋林居有些不耐烦了,李兆焯。后面还跟了个带着喘息的热
像是插入了正确的钥匙,不容置疑的桎梏被松开,热得不行的宋林居刚想凑上去蹭上两把,就感觉到了短暂的坠落,纵然床铺的弹性很好,他还是被撞得有点懵,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早在宋林居认出李兆焯的那刻,积蓄起的孤注一掷的力气就悄无声息地溃散,于是李兆焯这一推来得格外轻松。
宋林居还没缓过神来,就有道颀长的阴影覆盖而下,将他圈在了他的领地。
男人低哑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在沉寂夜色中竟显得不可思议的温柔,待会儿就不热了。
话音落地,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炽热的吻。
荣耀酒店名义上是李家产业,可实际上的控制权在他手上,这酒店里没有事能瞒得住他。
他知道姓龚的女人递给尚珺的酒是下了药的,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他只是看着,并不准备插手,甚至那女人狐假虎威也无所谓。
他看不得宋林居身旁有女人打转。
但宋林居夺过了那杯酒,愤怒嫉妒交杂下,他也没有阻止酒液落入宋林居腹中。
他那时卑劣的不作为,可能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他就窝在自己怀中,他可以跟从心意尽情地触碰他,抚摸他,亲吻他。
这是他太多年的奢望。
略微汗湿的额头,不安的眉眼,滚烫的两颊,最后才是湿润的唇,春风化雨般缓慢,无一错漏,能轻易地感知到高大男人的珍视。
宋林居双眸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难耐地喘息。
男人的触碰如同吸食的鸦片,一开始热意确实有所缓解,可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火海,欲海难填,只能一步步地往下,再往下
床上青年唰地下睁开了眼睛,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
只有他一个人,房内也是普通客房的冰冷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