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完了秦珂,暂时找不到下一个话题,气氛略有尴尬。
程屿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兜,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再次仔细确认每个口袋。
许予对这个动作熟悉,连忙献殷勤似的掏出兜里的烟,递给程屿:我这有。
许中强让她捎烟回家,许予怕忘记,所以下楼后先去把烟买了。
看到许予细嫩的手掌心上躺着盒烟,程屿摸兜的动作顿住,继而抬眸望许予,有丝讶异:你抽烟?
许予思路卡壳,意识到闹了乌龙:不是,我给我爸买的。
原来是个误会,程屿低头笑了一下。
他这笑容要比许予之前见过的真诚不少,唇润齿白,气息干净。程屿哪怕浅浅一笑,都能褪去很多阴沉气。
多笑笑就好了。
我也不抽烟。程屿是在找手机,想来刚才落在了更衣室。
许予的存在,令程屿处于相对放松的状态,他无意识地补充了一句:我讨厌会上瘾的东西。
所以不抽烟。
许予没头没脑地跟了一句:那篮球呢?
说完她就想打自己的嘴,平时习惯了有啥说啥,这会儿把不该问的问出口。
程屿的心思一沉,不过面上没表露出来。逃避话题未免刻意,他选择直白地回应:也想过放弃。
想过放弃一切,包括篮球。
他说完下意识再次望窗外,远处的天光已不如先前绮丽,倒是和他的心境搭得很。
人聊到让自己不自在的话题时,目光总会有所躲闪,在许予看来,此时此刻的程屿便是如此。
他侧过脸,从轮廓线到喉结都显得清晰深刻,唯独眼里的光晦涩不明。
从程屿口中听到放弃两字,就像一记重锤砸进许予心里,厚重而闷痛。
当初鼓励她决定开始的事,便不要轻易放弃的人,是程屿;以身践行的人,也是他。
放弃二字可以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却唯独不该是程屿。
纵然许予有强烈的冲动和好奇,她也清楚自己不能再细问。以他们的交情,程屿不足以和盘托出。
她实在觉得好难过。
许予强压下想哭的情绪,决定先搞清楚另一件事:学长,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程屿回过神,目视许予:你说。
我有一个好朋友,我们中间失联过几年,后来再见面,他的性格变了好多。他现在不提过去的事,好像也不太想认曾经的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许予酸着鼻子讲完这段话。
我觉得学长你和他有点像,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她不露痕迹道。
程屿一字一句地听完,神情渐严肃,垂眸深思。
许予紧张地等待他的答案。
这几秒的时间格外漫长,程屿抿紧唇,随后给出回答:如果把我代入你朋友的角色,我个人的意见是不要说。
不要再和他提起过去的事,也不要试图挽回友情,过去的就过去了。程屿的语气利落干脆。
当真不再眷恋从前。
许予的喉间一阵发堵发涩,眼眶也烫起来。
程屿没有马上发现她的异常,而是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有时候人会觉得,以普遍世俗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是对另一个人好。可我以为,真为另一个人好的话,就尊重他的个人意愿。
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程屿说了比他之前所有加起来都要多的话,许予便知道他有多共鸣这件事。
她不能否认程屿的话,同样也不能克制自己的伤感。
过去真的一点儿都不值得留恋了吗?许予不甘心。
至少对我而言,是。
程屿收回深刻的思绪,这才注意到许予红着眼眶难过的样子,他想是自己的话说重了。
小姑娘的眼里大概只有纯真美好吧,难以接受世界残忍的一面。
我仅表达我的个人观点,可能你那个朋友又是另一种情况。程屿中肯地补充。
许予点点头,没敢看他的眼睛:谢谢学长的意见,我想我清楚该怎么做了。
永远不再提起过去。
那段开心的,热烈的,珍贵的回忆,就全部由许予和卫白霖收起。无论如何,他们永远感激程屿。
期待了这么久的重逢,便当是初次相识吧。
程屿并不擅长安慰女生,面对情绪低落的许予,他一时间有些尴尬。
姐
传来充满稚气的声音,许予和程屿同时望去,只见许齐提着书包颠颠地跑过来。
程屿暗自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来接我啊?许齐惊讶不已。
他下课后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许中强和范霞,他便又到走廊上转了转,没想到看见了姐姐。
爸妈今天忙,所以我来接你。许予看见许齐时,强挤出一抹笑容。
许齐刚注意到程屿,他仰起脑袋,古灵精怪地朝许予挤眉:噢你晚上就是要和这个大哥哥一起吃饭吧?
许予和范霞说晚上不在家吃饭的事,许齐听到了。
不是!许予恼羞地回应,同时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程屿。
程屿在看许齐,难得神情温和。
他也是带小朋友的篮球教练,对这些思想天马行空的小鬼,包容度极高。
学长,那我先走了,再见。许予借机告辞。
她心里堵得慌儿,还没有完全压下想哭的冲动,此时多看程屿一眼,她都觉得难过。
嗯,再见。程屿回应。
许予带着许齐往楼梯的方向去,许齐还在好奇:姐,你晚上是和谁去吃饭啊?男生吗?
我高中同学!普通朋友!许予郑重强调,阻止许齐过多的脑补。
程屿望着那对一高一低,一胖一瘦的姐弟,觉得不愧是一家人,性格都很活泼。
他又想起许予刚刚的问题,还有她眼眶泛红的样子。
末了,程屿再度把头偏向窗外时,惊觉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天色已然暗沉。
他回更衣室拿上手机,然后下楼和前台处的人聊了几句。有刚过来准备健身的老熟人,经常见到程屿,一来二去碰面都会打招呼。
小程,你这今天是来带课的吧?
对,这就准备回了。
急什么,自家的体育馆,也不见你常来。老熟人调侃。
程屿笑了下:学校的事挺多,不太顾得上这边。
行,那你好好学习,反正我看你这边的客流挺稳定的。
嗯。
客套了几句后,两人结束交谈,程屿离开体育馆,往回家去。
这家体育馆是程屿他父亲投资的,程父知道儿子没有打职业赛的想法,也知道程屿的性格不适合做生意,干脆就把这家体育馆的股份过给程屿。
程父算是既支持了程屿的爱好,也为程屿留了条后路。
许予在回家的路上,情绪消沉,满脑子想的都是程屿说的话。
在今天之前,许予心底尚存渺茫的希望,以为哪怕需要多一点时间,她也总有机会和程屿坦白身份,慢慢捡起童年留有遗憾的友情。
程屿的那番表态,彻底令许予的幻想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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