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右脚停在半空的姿势,直到人走进,带回来一阵清爽的风,随后听见他问,怎么了?
乔司月摇头,紧接着回到座位坐下。
林屿肆没怎么在意,书包往书桌上胡乱一塞,压低帽檐,倒头就睡。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里,突兀地插进一道凳脚在大理石地面划拉的声响。
林屿肆撩起眼皮,陆钊开门见山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昨天到底为什么要和李杨撂拳头?
李杨和他不对付这事,陆钊一直知道,也知道林屿肆是顾及自己,才没跟人撕破脸。
林屿肆食指顶了顶帽檐,淡声道,嘴巴太脏了。
已成既定事实,陆钊再替他着急也无济于事,想起李杨那张被打残的窝瓜脸,我看他伤得挺重,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哪没事?林屿肆伸出手,食指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细长划痕,这不是伤?
陆钊抓住他的手仔细观察一番,又气又笑,你等着,我先去实验室借台显微镜来。
林屿肆没拦,安静靠在椅背上看他表演。
陆钊自讨没趣,三两步回座位,下巴搁在桌板上,所以你今天一天上哪去了?还是说你怕李杨来找你麻烦?
早上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让我今天先别来学校。
陆钊一脸不可置信,靠,我怎么都没这种福利?
林屿肆没解释,拧开瓶盖,囫囵灌了口。
这时,班长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叉腰喘了会气,林屿肆,你外婆来学校了,现在就在年级主任办公室。
四十多个脑袋齐唰唰转到一处。
对于叶晟兰为什么会来学校,林屿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没着急走,将空瓶远远抛进垃圾桶,转头看向同桌唐宋,你这眼镜几度?
左眼50,右眼100。
摘下还能看清黑板吗?
唐宋搁下笔,什么事你直说。
林屿肆也不再和他绕圈子,借我会,装个斯文人。
和李杨那事有关?
林屿肆嗯一声。
唐宋情绪突然高涨,飞速摘下眼镜,双手递上,这事我挺你,你务必加油!
李杨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唐宋之前也被他欺负过,碍于自身战斗力不行,没法亲自报仇雪恨,这会恨不得林屿肆替他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林屿肆:
林屿肆摘下帽子,刚把眼镜带上,陆钊啧了声,卧槽,斯文败类啊。
乔司月下意识回头看去,看见他鼻梁处架着的烟灰色细边眼镜,愣了愣。
戴上还真挺符合陆钊形容的斯文败类气质。
林屿肆到年级办公室那会,气氛可以称得上剑拔弩张。
叶晟兰眼尖,第一个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挥挥手,旁若无人道:肆儿,到外婆这来。
林屿肆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一走进,叶晟兰开口问道:听说你昨天打人了。
打了。他承认得坦荡。
伤着没?
没事。
李杨家长冷脸打断:既然打人的也来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儿子被打这事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你们想要什么说法?抛出这个问题后,叶晟兰也没给他们开口的时间,自顾自说,这样好了,大家各退一步,我替你们打回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李杨母子愣了几秒。
空气里倏然亮起一道轻响。
说是打,其实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包括这声啪,也是叶晟兰用嘴发出的。
而林屿肆像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在她手掌贴到脑门的那一霎那,极其配合地低下头,又装模作样地嘶了声。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当即有人没憋住笑出声来,视线聚焦的地方,盛薇正捂嘴笑着,她变脸的速度更快,不到两秒,唇线绷得挺直,又装腔作势地抬了抬眼镜,既然已经打了,那这事就到此为止吧。都到期末了,课业本来就紧张,再耗下去也只会耽误学习,要是这次期末考我们班的林屿肆保不住年级第一,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李杨家长不乐意了,盛老师是吧?现在都是素质教育了,人品不行,学习再好有什么用?
叶晟兰跟着甩脸,欸欸我说,你给我在这阴阳怪气些什么?
眼见局势越来越难以把控,年级主任出来打圆场,我看这样既然李杨同学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那就先听听他的意见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杨脸色骤然缓和下来,下巴一昂,摆谱道:这事可以翻篇,前提是他得在全校面前跟我道歉。
林屿肆嘴角还提着笑,道歉可以,
他拖腔带调的,但我为什么和你道歉?
李杨母子:
从我进来到现在,你们一直在讨说法,行啊,那就从头说起。
林屿肆稍稍站直身子,脸上的笑收敛几分,让受害者亲口说说,我为什么打他。
这事说起来也怪李杨这张嘴。
乔司月被人淋了一身汤水的时候,李杨正好在场。放学后,他约人在篮球场打球,中场休息时没忍住提了一嘴,六班新转来那女生看上去瘦得跟个猴子一样,没想到还挺有料。
他两手放在胸前,比了个凹凸的手势,垃圾话一句接一句蹦出,就是长得有点素,其他的倒是和路迦蓝有的一拼。
其余几人跟着笑到不行。
呸呸呸,乖乖女、好学生怎么能和路迦蓝比,我就没见过比路迦蓝还骚还浪的女的。
李杨还想说什么,猝不及防被人从后背踹了一脚,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场上安静几秒,他踉跄着起身,飙了句脏话,扭头一看,瞬间怂了。
林屿肆冷着一张脸,逼近几步,你刚才说什么?
李杨僵硬地笑了声,没说什么啊,就随便开开玩笑。
开玩笑是吧?那我也跟你开开玩笑。
不给对方反应时间,林屿肆直接拳头抡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在场那几个刺头全懵了,尤其是李杨。
虽然他平时嘴上就跟装了炮弹一样,实际上就是个战五渣,打不过人当下也只能先夹紧尾巴,再回家找妈妈。
所以才会有今天办公室面谈这一茬。
李杨自知理亏在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李母气急,一巴掌甩在他后背,怕他做什么,赶紧说。
李杨:我说什么啊我。
见他这副抗拒的态度,李母后知后觉,脸色涨得极其难看。
叶晟兰心领神会,挺着老腰指手画脚道:怎么又不说了?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这么多人给你做主呢,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母子俩没讨到说法,直接甩着两张臭脸走了,这场对峙暂时告一段落。
离开办公室没多久,放学铃响了。
来都来了,顺道带迦蓝一起回去。叶晟兰拽着外孙胳膊就往教学楼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