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都在颤抖,看出来是真害怕了。
林屿肆想上前抱住她,可不知道为什么,脚像被钉住一般,只能杵在原地感受她的不安。
他点了点头,又清清嗓子,罕见的温柔语气,没事了,别怕。
乔司月呼出一口气,看见他袖口的灰尘,你有没有受伤?
林屿肆摇头,就那种废骨头,伤不了我。
他笑起来,有种少年时的爽朗气质,乔司月看愣了下,慢半拍地别开眼,声若蚊蝇:那就好。
两个人去派出所录口供,老赵把林屿肆拉到一边,你怎么回事?
林屿肆装傻充愣:什么怎么回事。
你这手下得挺狠,人胳膊都脱臼了,手肘膝盖都蹭破皮了,光瞅着都觉得疼。
林屿肆耸耸肩,一脸无辜,这可怪不得我,我让他停下,他非要跑,再不用点力把他控制住,到时候真跑了,又出来祸害人怎么办?
好好的约会被一个死变态毁了,不再给他几脚都算仁慈。
老赵拿他这态度没办法:就你有道理我看这姑娘吓得不轻,你待会好好哄几句。
林屿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低头看了眼时间,快九点。
餐厅的预定时间只能保留两个小时,赶去已经来不及。
她脸色也还是惨白的,估计现在也没什么胃口,林屿肆就近找了一家面店,要了两碗排骨面,熟稔地替她拨开掺在汤水中的葱,然后才把碗推回去。
乔司月低头接过。
彼此静默了会,林屿肆问:我之前说的那些,你有答案了吗?
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哄人?
他到底急什么?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九年前,在她面前,仿佛做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
又是一阵沉默。
乔司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碗里的面条,心里有些抗拒这问题。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软弱自卑的人,那封情书已经花光了年少时积攒下来的所有勇气,时至今日,只剩下摇摆不定的彷徨与无措。
所以在给出答案前,她想确认一件事,踟蹰过后,轻声问:你为什么想对我好、想追我?
林屿肆手一顿,将筷子搁在碗上,用理所当然的腔调回她,你说还能是因为什么?
乔司月心跳滞了滞,你喜欢我?
是。他应得很爽快,几乎没有犹豫,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我喜欢你。
其实早就有了迹象,但听他如此直白又坦诚地亲口将答案说出,乔司月大脑瞬间空白,什么时候的事?
问完,她又想起他那句我想追你,早就想了。
林屿肆言简意赅:高中。
乔司月神经绷开。
这些年,对他的感情就在梗在咽喉里的鱼骨刺。
拿出来,舍不得。
卡在那,又疼得难受。
现在她却得知,不仅她一个人在承受着这种刺痛,他同样也是。
见她长时间不说话,林屿肆重新拿起筷子,是我着急了,先吃饭。
乔司月攥紧筷子,好半会才松开,你再给我点时间。
她语速很慢,声线又轻柔,像夏日的风一样一阵阵地飘过来,吹得林屿肆心里的池水泛起片片涟漪。
他笑起来,眉宇间的郁结霎那间散尽。
吃完饭,林屿肆将人送到苏悦柠新居所在的小区门口。
走出一段距离,乔司月止步回头,他还没离开,身影浸在夜色里,高大的轮廓也变得模糊不清,指间火星微闪,成为昏暗里唯一一点亮色。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屿肆突地一顿,忙不迭把烟掐灭。
怎么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边。
乔司月摇头,没什么。
林屿肆嗯一声,捻着手里的玉溪,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是她蹲在墙角笨拙地点着烟。
我好像还欠你一样东西。
乔司月不记得有这回事,什么?
从你那没收的玉溪。林屿肆不紧不慢地说,当时说等你成年再还给你,没想到成年前就找不到你了。
话里话外满满的嘲讽意味,乔司月心口酸胀,而后听见他陡然转变话腔,都晚了这么多年,再延迟一会好像也没所谓了。等你答应我了,我再还你。
怎么还耍起无赖了?
走吧,送你进去。
乔司月本能想拒绝,对方先她一步踏上台阶,直接把退路封死。
出于礼貌,在电梯里,她多问了句:你待会要进来坐会吗?
行。
他应得过于爽快,乔司月喉咙一哽,不过家里没茶叶。
我不喝茶叶。
也没啤酒。
我不喝酒。
乔司月正要说什么,林屿肆突然又问:有白开水吗?
他慢悠悠地补充道:没有也行,锅应该有的,接点水煮会。
乔司月觉得自己要再不答应,对方的下一句话就是:没有锅也行,我这人糙,自来水也能喝。
可房子不是自己的,她得先征求苏悦柠的同意,对面很快回复。
【我今晚不回去。】
【他想住在家里都没关系。】
【我看你不如直接让他住下/goodnight】
家里只有两双女士拖鞋,乔司月把自己那双给他,见他半只脚挂在外面,唇线弯起来。
还在笑,一阵天旋地转,人被抱起来放在鞋柜上。
她愣愣低头,看见他弓着腰拂开她脚底的灰,紧接着双臂撑在她两侧,把你的拖鞋给我了?
乔司月点头,解释道:家里就两双。
总不能让客人光脚,不过看他滑稽的样子,好像还不如不穿。
林屿肆没有犹豫地拖了鞋,套回她脚上,才把人放下。
分明是自己住的地方,却让乔司月产生一种干什么都不自在的感觉,对比起来他就像把这当成了自己家一样。
白开水空了两杯,他都还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乔司月多次想开口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林屿肆打断她翻涌的思绪,遇到今晚这种事,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的。别怕,我就在外面。
说完自己都想笑。
他今晚的种种行为多少带点死缠烂打的意思。
算了,追自己喜欢的人,脸皮不重要。
乔司月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要留在这里?
林屿肆曲解她的意思,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把门锁好,房间里有什么可以移的东西都拿来抵上,我不进去,等你睡着我再走。
乔司月以为他是说说的,回房趴在门边听了会外面的动静,静默无声,没多久灯也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