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时煊之邀,今年外勤二组的年在姚沛舟家过,后者这套位于城郊的大别墅空了三四年,今天突然热闹了起来。
一屋子人在餐厅排排坐下,原本计划要带着费景行回老巢...老家看看的盛尧也被强留了下来,带着家属加入到其中。
这之中除了姚沛舟和时煊,其他人还不知道叶听澜此时的境遇,因此还沉浸在新年假期的气氛和美好之中,幻想着大年初一上哪儿去快活。
小楚,你怎么不吃啊?费景行回头看着时煊,对于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很疑惑,他往人碗里扒拉了两个水饺:你不是最爱吃鱼了吗?多吃点呀,鲅鱼馅儿的。
时煊回头看了他一眼,扬起嘴角笑了笑:吃,我在吃了。
叶听筠今天特意交代,不想再最后这么重要时间里看见他们这帮倒霉鬼,所以他们都没有去叶家送人最后一程。
比起这些,时煊更在意姚沛舟这个小虎崽子今天的心情,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经历这样残忍的事情了。
因此他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望旁边瞟,仔细观察这人此时的心情。
别看了,再看就被发现了。姚沛舟的声音通过锁心结传进了他的心里,吓了他一跳,赶紧像个被人抓住把柄一般做贼心虚的收回了视线。
当然是绝对不可能这样认输的,时煊一边吃东西一边回应他:被谁发现?谁能注意到这些?
被我发现了。姚沛舟回答,他停顿了片刻,趁着时煊还没有开口怼他,继续说道:我没事的,反正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习惯了就好了。
姚沛舟的表情平静如水,这句话也说得波澜不惊,仿佛正在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又仿佛是这一切悲剧的看客,只是欣赏了一出颇为悲壮的戏剧。
真会聊天啊
时煊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把所有想要说给对方听的安慰之词全部压在了心底,反正有些人天生就不太需要被安慰。遇到事情总能自我消化,强大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但有些人明明表面上是个成熟懂事的处长了,内里却还像个想要找大人求安慰的小孩子。此时在书房把自己关禁闭的凌庭柯仿佛一下子退回到了十多岁时一般,试图在让岑泽霖给予他一些不同寻常的安慰。
后者站在书房门口,透过房门上方的那一小扇窗户看去,将凌庭柯清冷而孤独的身影收入眼底,最终在唇畔化作一声浅浅的叹息。
他和时煊一样,虽然是亲近的人,却也无法去切身体会那种骨肉分离的悲伤与难过。
原本他以为天生就没有兄弟的凌庭柯并不会为此而难过,毕竟青龙的强势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甚至已经强势到让所有人都忽略他也是个有心有情的、鲜活的生命。
岑泽霖转身欲离,却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制止住了,他听见凌庭柯说: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我还是这么没用。
很难得。
他认识凌庭柯几千年,第一次听见对方垂头丧气地说出这样自我否定的话,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还是那个在他奄奄一息、垂死挣扎之际站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青龙么?还是那个漠视一切、众生万物都被他掌握在掌骨之间的孟章神君么?
隔着那扇门,岑泽霖深深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表情里包含了千言万语,到了最后都只化作了一句话,他轻轻地说:如果没有你,我不想像现在是何种光景。
都一样,没什么不同。这一次凌庭柯回答得很快,却垂头丧气到让岑泽霖更加难以置信了。停顿了片刻,后者听见他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逃脱掉那个人的掌控,终究还是如了他的愿。
那个人?岑泽霖疑惑地发问。
可门背后却没有声音了,他等了好一会儿,凌庭柯似乎也没有打算再做解释。岑泽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但很快又松开了,此时的凌庭柯应该不想被打扰,即使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不应该是这样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冰冷而空旷的房间里,江珣脸色惨白,皱着眉头看向雪名真人,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寻求帮助。
雪名真人端坐在蒲团之上,臂弯里的拂尘随风轻轻晃动着,他腿边倒着一只雪白的猫咪,正在用小爪子挠他的拂尘,把它当做了自己的逗猫棒。
朱雀,你应该明白。雪名真人双眼紧闭,声音异常平静。
那你带在身边的那两个人呢?他们为什么可以寄生于他人体内?江珣的目光落在他腿边的小白猫身上。
那小白猫毫无知觉,倒是原本藏在雪名真人衣袍底下打滚儿的花猫先不答应了,迅速站稳,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冲着江珣拼了命地哈气。
他没打它的注意,别着急。雪名真人用拂尘轻轻扫了扫小花猫的脑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被他一说,小花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冷静下来,重新趴了回去,却用身体挡住了小白猫,不让江珣能够看见对方。
雪名真人睁开眼,深褐色的眼珠紧盯着江珣,片刻后说道:因为周令徽和江闻意不过区区凡人,力量有限,以其他肉身为载体也可寄生。可叶听筠是何人,玄武之力岂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你亦是如此。
共工,江珣静静地注视着他,一直以来都含笑的双眼里藏着说不出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悲悯,他看着雪名真人,轻声问道:他当年创造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雪名真人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不悲不喜,风雪拍打着屋檐发出阵阵响声,他在这些细碎的声响里说道:不知,这世上没有人能猜得中他的心思。
砰
不远处天际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烟花,映出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图腾模样,生机勃勃的绿映出了半边天,让原本在除夕夜绽放的烟花盛宴黯然失色。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在众人满心欢喜看向这盛放的烟花、有人调侃是谁这么爱好小众给自己放绿烟花的玩笑话里,叶听筠迎来了自己最后一次盛放。
一如那个初次与众人见面,鲜活而亮眼的少女。
第104章
新年的第一天,阳光越过窗檐照进了房间里,给原本昏沉沉的屋子增添了几分温暖与惬意。在一片静谧之中躺在床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表情里满是疑惑和不解,他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形,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迅速翻身下床,根本顾不上自己此时光着脚在地板上行走有多冷,一路冲出房间朝着浴室的方向而去。
推开门,他看着门边的梳妆镜,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大口大口地拼命呼吸着。镜中人俨然是个成熟高挑的青年模样了,眉眼俊秀,皮肤白皙,鼻梁英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叶听澜在心中不停否认,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最终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玻璃门上摔倒在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本在一楼做早餐的钟浮玉被他弄出的响动惊到了,都顾不上关火迅速跑上来,冲进浴室一把扶住他,说道:听澜,你没事吧?
啪
叶听澜却猝不及防地给他甩了一耳光,用冷漠的眼神紧盯着对方,片刻后冷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钟浮玉回答。